上一章开头我们说了,姜簿那边,暂不表。大家一定以为这章我要表一表了吧?
天真。
姜簿那边,我们再放一放,先来说说罗示眼前的这个景象。
那我先得讲一讲,这俩人的来历了。
后面拿刀追赶的人,姓徐,儿子不孝,离家出走再没回来。
老徐今年73岁,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打光棍,只有跟他交心的朋友才知道,他老婆是看他赌博戒不掉,生活过不下去了,抛下儿子和老徐,跑了。
但那,是老徐骗他们的。
他老婆,被他赌博赌输给别人了。
他老婆这人耳根子软,不太反对他去赌,毕竟年轻时候的老徐可是行家,拜过师学过艺。
他的师父是个算命的瞎子,说是师父,其实老徐连他正脸都没见过。而师父也没教给过老徐什么技巧,只是老徐偶尔走过那个卦摊的时候给了他一道符。
给他符之前,老徐也还不是行家,每天赌博有输有赢,但是他老婆依旧没有太怪罪,因为他们两个夫妻很恩爱。在一个人的漫长的生命中,‘生命’的重要性是逐渐缩水的,随着年龄的增加,自己能活的年月也就慢慢变少,生命逐渐贬值。与这种贬值相反,随着阅历的增加,在漫长的陪伴中,有些人或者事物的重要程度却与日俱增。老徐和他妻子大抵就是后者这个关系。
那天他输得多了一些,感到有些失落有些愧疚,本来打算赢钱给老婆买糖烙饼吃的。赌博的人大抵如此,赌之前就想好了赢钱之后该怎么花,也不想想输钱之后该怎么挣。
正当老徐愁眉苦脸的时候,他路过了一个卦摊,有个瞎子背对着他坐在摊位上,从侧面能看到这人带了个蛤蟆墨镜,看不出眼睛长什么样子,所以瞎不瞎的只有他本人知道。老徐的视角里,只能看见这人‘面色奸诈,面皮松垮、唇薄口大’。
“输了?”这话说得可谓是非常到位,赌输了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听见这个词儿,这瞎子凭这么一句话就把老徐给拽住了。当时整条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清净,平时虽然人不多但是三三两两的也总有人经过,今天就只有他们俩。老徐是又怒又怪,以前也没看见这里还有个算命的卦摊啊?
“输了又怎么着?你能算出输赢你去赌啊。在这里忍饥挨冻的,还要找你爷爷的晦气?”
那瞎子没说话,反手抖出一张丝绸道符,“不要钱,拿着,走吧。”
老徐楞了一下,抓起那张符说了句“要钱谁给你啊?”就走了。走出去老远听到那瞎子喊:“赌的时候,贴在身上!”
自那时起,老徐就开始赢多输少,越陷越深。但是既然是赢多输少,陷多深都无所谓,毕竟能赚钱的都算是工作,陷得越深就算是越敬业。
赢多少输多少是个概率问题,在无人作弊且样本量充足的情况下,这输赢应当是符合正态分布的。换句话说,即便你赢多输少,该输得时候你也得输,只不过概率比常人小一些。所以不出意外的,终有一天,在老徐临回家之前,他把身上带的钱都输光了。
“我说老徐,你没钱就让个地方,别(省略)站着茅坑不拉屎,滚一边别挡着我发财!”说话的叫刘二瘸子,还钱还太晚让人打折了腿。
刘二瘸子发现最近老徐可是风生水起,气得他牙根痒痒。毕竟‘在赌场里,任何一个人赢的钱,算到最后,都是从自己身上赢走的’,所以说刘二瘸子自然也就认为,别人的钱,要么是他‘输过去的’,要么是他‘还没赢过来的’。今天看到老徐输光,刘二瘸子那真的是开心的不得了。
老徐作为这里的‘行家’,气势上自然也是不能输,“你输得腿都被人打瘸了还敢来?”
“我(省略)腿是干(省略)干太多累瘸的!”
“你(省略)个瘸子…”
这两句算是我抛砖引玉,他俩具体是怎么骂街怎么嘲讽,各位自己思索一下即可。骂街这种东西,其实就那么几个中心词汇,只要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即可大成。而这两个人,也都算是此领域的佼佼者。
骂街不要紧,关键是旁边有人观战,看骂街可不讲究‘观棋不语’那一套,这些人里面有在赌的人,也有输光了的围观之辈,这些围观的,最善拱火。
终于,在众人的哄闹中两个大男人杠上了,要说文人文斗、武者武斗,他们俩,只能赌博分个高下了。因为是呛火,赌本自然不能小,二人对对方也都有一定的了解,没带在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做赌。从手电筒到自行车,老徐赢的是越来越多。
直到最后,刘二瘸子终于是把“房契”二字喊了出来。
老徐久经赌场,老油条了,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什么东西就算对方拿出来做注但输了你也拿不走,老徐是门儿清。
所以老徐嘲讽的同时还不忘给对方个台阶:“输得就剩下房子了啊?还是算了吧,爷爷今天饶你一次,该滚就滚吧。”
这个时候刘二瘸子的正确回答应该是:“我(省略),你(省略),(省略),(省略),等老子下次见着你给你裤衩都赢过来。”然,这刘二瘸子居然并不买账,一拍桌子大吼一声“(省略)!老子不要你的房!老子就要你老婆你敢不敢赌!?!?敢还是不敢?”
其实这刘二瘸子也是有心机,对方肯定是不敢用老婆赌的,毕竟他们夫妻俩那关系大家看在眼里,这样对方不赌,自己脸面上可比刚才好看了不少。
没想到老徐听到有人提他老婆瞬间上头,一阵大骂之后居然答应了下来。
不过包括他俩在内,连同周围围着的人,他们都明白,话是这么说,但事不能这么干。这么大的赌注,在这种面向最底层人群的小赌坊里,算不得数的。且,这个赌注也没办法给赌场分水钱,赌场自然也没必要帮着赢家去讨债。
所以嘛,这赌,赢了就是面子,最多把对方今个儿身上带的都留下做抵,让他穿着裤衩回家。什么房子媳妇的,是万万不能要的;而输的,也无非是以后经常会被人拿出来说道,戳戳脊梁骨。赌成这样的,哪还有脊梁骨?哪还怕人戳?
那就有人叫板了,我就想在小赌坊里赌大的,咋办?
还真有办法,找公证人呗。这公证人,可不是那么好请的……通常来讲,公证人就是保人,他给你二人作保,如果输的一方拿不出赌注,这保人就得出出血,给这欠的赌注抹平了。而做公证人好处是什么呢?那自然是能从其中获益,要么是赌注里抽水、要么是瞧热闹不嫌事儿大——开心呗。
公证人看似风险大,但其实不然。因为给这帮底层人作保,他保的不一定是‘你赌输跑了他替你把账补上’,更有可能是‘你跑了他也能抓得到你,然后把你欠的东西给你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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