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姐，”顾翘翘非常平静的打断她，“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你没说的我也清楚。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直视宽姐，轻笑道：“宽姐，你在这一行也这么多年了，这里面大大小小的手段也见识过不少，按道理说，不会想不到呀，怎么，难道是因为内地现在比不上港城经济发达，所以你觉得内地人的脑子就比港城的人笨？”

宽姐愣了一下，过了好半晌反应了过来，犹自不可置信的向顾翘翘确认，“你是说，说女主角已经内定了？”

“嗯。”顾翘翘点了点头。她这么说，确实不是无的放矢，因为电影《我的父亲母亲》在柏林获奖之后，张导和章紫怡，在采访时，提及这次演员海选的时候，尽管没有明说，但是泄露出的口风中，表明他们在海选之前就曾有过几次接触。因此，章紫怡就算没有完全内定，至少也有七八分的可能。

寻思了一会儿，宽姐不是很确定的说，“不能吧，这么大的事，业内可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这捂得也太严实了吧，况且我虽然没和张导打过太深的交道，但是以前我做电影的时候，也和他见过几面，说过话。张导这个人……”用她多年做电影和做经纪人看人的眼光给了一个评价，“相对而言，还是一个比较纯粹的电影人，这架势不像是他的操作。”

“宽姐，张导现在可不是单打独斗，他现在和新画面的张总合作，张总可是一个不折不扣，实打实的商人。”顾翘翘一脸的不以为然，“业内没有听到到一点风声，那是因为导演和制片两大巨头并没有泄露口风，只要被选中的女主角也不说，然后继续公开挑选演员，吸引大众的关注度，保守住秘密一点问题都没有；更何况，被挑中的女主角知道不知道还不一定呢。”

后世提起炒作来，大众总是免不了和某艳压女星或带货女星联系在一起，但其实张总才是炒作的鼻祖，而且手段比那两位要高超很多。

在圈里呆了这么多年的宽姐又怎么会不明白这种操作，不用顾翘翘说破，她已经想明白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旋即打起精神，“没关系，就算进组开始拍戏了，还有被换的可能呢，更何况，这还没进组，我们还有机会。”

顾翘翘摆手，“宽姐，你就不用费那个心了，没用的。内定的女主角我认识，和巩琍长得很像。”

宽姐听到前一句的时候，还想反驳，但是听到后一句话，顿时没了反驳的气力。一个人的审美眼光是不会变的，更何况，巩琍在影坛上还取得了不凡的成就，而且两人还曾经是恋人的关系，所以张导以巩琍为蓝本作为选角标准并不足以为奇。

和宽姐从专业的角度来看问题不同，顾翘翘之所以没参加海选，最主要的原因是黄爷爷那会儿正在生病，黄家在圈中是有一定的实力，但是并不足以让张导定下她为女主角，她不想老人在病中还为自己操心费力。

让宽姐就这么放弃，她不愿意。圈内圈外都知道老谋子的电影捧人，做了他电影的女主角，最次，最次也是三线，稍微操作一番，就算一线玄乎，二线妥妥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若是按部就班的走，还不知道顾翘翘什么时候能升到二线，这期间还不知道费多少气力和时间。当然，摆在眼前的难度确实很大。

想来想去，宽姐头疼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挥挥手，“这事就先暂时放到一边。趁着我这次过来，你把准备好竞争还珠二角色的个人资料给我，之前我要求你要剪一段你的影像片段放进去，而且必须要有哭戏，你没忘吧？”

见宽姐对张导电影的女主角仍不死心，顾翘翘没有再多说什么，将准备好的个人资料拿给她。“宽姐，影像资料的时间不长，也就一分多钟的样子，主要是哭戏，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宽姐不是很在意的说：“没事，只要有哭戏就行。”看着手中的资料，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只要把你的资料递到琼遥眼前，十有八、九你会被选中。”

还珠二的角色竞争未必比张导电影的女主角小上多少，顾翘翘可没有她那么乐观，苦笑道，“宽姐，你对我真的是太有信心了。”

“那是当然。”宽姐信心十足的道：“当初凭借着一张照片，琼遥就挑中了蒋懄懄，你的容貌又不输于她；如果你的资料无法送到琼遥跟前，还有落选的可能，有我出马，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纰漏。”

尽管宽姐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港城，但台岛毕竟是她的起家之地，是她的势力范围，如果连将顾翘翘的个人资料送到琼遥眼前这事都做不到，她哪还有脸号称“金牌经纪人”。

顾翘翘笑笑没说话，送宽姐离开。

宽姐忽然想起一事，回过头和她说道：“对了，港城习惯以英文名称呼彼此，你也起个英文名吧。”

“我的英文名字是Daniella（丹妮埃拉）。”顾翘翘不假思索的把自己原来的名字拿了出来。

“Daniella？”宽姐重复了一遍，不满意，“不仅咬舌，还不够响亮。算了，你还是叫Diana（戴安娜）吧。”

……

台北忠孝东路四段的一个小巷内，有一栋占地颇广的宅院，红墙红瓦，绿树成荫，里面是一幢非常引人注目的七层高别墅。庭院深深，整个宅院是小桥流水般的江南园林建筑风格，宅名“可园”，是湾湾著名言情小说家和影视制作人琼遥的家兼办公室。

虽然何秀琼是琼遥的儿媳妇，但是日常她一向是以“老师”来称呼自己的这位婆婆的。她端着一杯茶走进了琼遥的书房，放到琼遥面前：“老师，休息一会儿在看吧。”

琼遥将手里的照片和资料放下，抬起头，摘下眼镜，捏了一下鼻梁，从眼镜盒里拿出块镜布，慢慢的擦拭着眼镜片，神色有些疲倦的说道：“不行呀，我现在心急的很，都这个时候，得赶快把演员给定下来才行，不然总不能等剧都开拍了，演员还没到位吧，那可就成笑话了。”

九七年下半年，琼遥所在的怡人传播有限公司同时开拍两部由她写的小说改编的两部电视剧。其中一部是民国苦情剧《苍天有泪》，一部是清宫戏说剧《还珠格格》。对这两部剧，在开拍的时候，琼遥的态度迥异。前者是非常重视，服装道具做的都很精致。剧中除了蒋琴琴这个琼遥钦点的新人为女一号之外，其他主角人选都是当前最红的明星，主要配角都是和琼遥合作多年，观众眼中脸熟的实力派演员。

后者则如同后娘养的孩子，因为这部戏是琼遥在意识到观众对哭哭啼啼的苦情戏兴趣下降之后的转型之作，是一次试水，结果到底是好是坏，根本说不好。而且剧开拍初始，就麻烦不断，演员一直出问题，剧组一连换了好几位演员。从饰演纪晓岚的演员，到容嬷嬷，最后，作为主角之一的林心茹也差一点被换掉。还有演员改台词问题；导演和摄影闹不和；男主角周捷拍马戏的时候连续从马上摔下来两次，因为心里有阴影，所以对拍马戏心存余悸，不肯再拍，以至于剧组拍摄进度被耽误了二十多天；于是状况不断的《还珠剧组》被迫叫停。虽然最后这部戏继续拍了下去，好不容易拍完，做完后期，忙不迭的拿去当局送审。因为里面用的内地演员太多，被湾湾当局核定为大陆剧，要一集一集的送审，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和谐的东西，麻烦得不得了。于是被折腾得不轻的琼遥对这部戏的前景越发没了期待。

但是就是在琼遥不看好的情况下，《还珠格格》异军突起，自打四月份起在中视首播，在湾湾流行的乡土剧中杀出一片天，平均收视率超过了十三点；在内地播出后，平均收视率超过了四十七点，单集更是砍下了五十四点的好成绩，造成轰动全国的“小燕子”旋风现象；被港城的亚视买了回去，播出后，反响特别好，将一直压在他们头上的三色台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之前被琼遥寄予厚望的《苍天有泪》同样是在中视首播，并且还是在还珠之前播放，但是单集最高收视率都没超过十点；在港城播出后，都没什么水花；在内地播放后，虽然收视率还算可以，但是和后面的还珠一比，顿时成了渣渣。

或许以前的琼遥只是个言情小说家，但是如今的她，更是一个商人。在《还珠格格》收视率如此逆天的情况下，第二部的拍摄计划被提上了日程。为了避免再出现之前被核定为大陆剧的情况，中视和琼遥商量着准备换掉剧中的一两个主要演员，当下就划出一个名单。谁知，这番商讨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各种猜测四起，而且愈演愈烈，最后竟然演变成要把第一部的原班人马全部换掉的谣言。

消息传开，观众瞬间就激动了。不断的给中视、给琼遥、以及给各大媒体写信，为自己喜欢的演员请命。这番声势让中视和琼遥始料未及，有些来信的内容措辞非常激烈，让双方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商讨后决定把观众来信整理一下，并作了个观众角色调查，以便顺应民意。一番折腾之后，发现原班人马基本都在内。做影视剧多年，深知“观众才是上帝”的琼遥见状，决定使用原班人马拍摄第二部。

在写第二部剧本的时候，琼遥打算加几个新角色，其中两个主要的年轻女性角色，晴格格的扮演者拟定了曾经有过几次合作的内地演员王燕。其实筹拍还珠一的时候，琼遥就打算找王燕来演，但是那个时候王燕的婆婆患心脏病住院，她为了照顾婆婆就推掉了这部戏。准备还珠二的时候，琼遥又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王燕，再次联系她之后，确定有档期，可以出演。

剧中加的维族公主含香，琼瑶则拟定由蒋琴琴来扮演。对于曾经被她钦点出演《苍天有泪》的蒋琴琴，琼遥是很喜欢的。在《苍天有泪》中合作愉快，而且因为这部寄予厚望的戏没有达到预期的反响，没能让蒋琴琴大红，琼遥觉得有点可惜，所以在写到这个角色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和蒋琴琴联系后，蒋琴琴态度很是含糊。但是因为蒋琴琴没有直言拒绝，琼遥就以为她答应了，所以她在六月份飞到帝都确定演员的时候，在帝都待了一个礼拜，和原班人马敲定了第二部的档期和其他还没有定下来的主要演员之后离开，其中人选并不包括扮演含香的演员。

就在琼遥从帝都匆匆忙忙的飞回可园，闭门写剧本，而且剧本已经快完成三分之二的时候，蒋琴琴忽然打电话过来，非常抱歉的告诉琼遥，因为手头有两部戏要拍，估算了一下档期，无论如何也挪不出时间来拍还珠二了，除非是两边轧戏，但是琼遥对戏的要求很高，一直是精益求精，她觉得那样是对琼遥的不尊重，所以无奈之下只得辞演含香。

因为蒋琴琴语气真挚，歉意满满，而且她的理由也非常充足，并且双方只是口头约定，尚未签订演出合同，再说，含香也不是就非她不可，所以琼遥接受她的辞演。其实蒋琴琴辞演含香也是想了好久才下的决定，在这之前她一直犹豫不决。她和琼遥所说的理由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更主要的原因蒋琴琴不好对琼遥说。

当初她主演的《苍天有泪》和还珠一前一后相差不到一个月开拍，然后两部剧各自播出之后，还珠主演大红，相比之下，蒋琴琴出演的《苍天有泪》虽然让她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但是比起前者来说，就动静不大了。

还珠爆红，只要不是傻子，就都知道，只要还珠二制作水准在及格线以上，有第一部打下来的雄厚基础，绝对差不了。参演还珠二绝对是个能赢得出名走红的机会。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蒋琴琴在琼遥打电话邀请她出演含香的时候才没有拒绝，但是放下电话之后，蒋琴琴越琢磨，这心里越不得劲。

含香在剧中虽然是主演，但是只是个女四。蒋琴琴在拍《苍天有泪》的时候其实已经不算是个新人了，她还没进北影读书的时候，就曾经在家乡主演了一部古装剧，到了学校，更是在大一就被挑中去饰演西施。迄今为止，她拍戏都是一直做女主角的，连女二都没演过。

还珠和《苍天有泪》是差不多一起开的两部琼遥大戏。当时《苍天有泪》开拍的时候，因为剧里的当红的明星多，而且又是很受琼遥重视的一部戏，所以各大媒体采访非常多，比起同一时间拍摄却没什么动静的还珠来说，她那个时候可比赵微和林心茹风光多了。大家都是琼遥戏的女主角，如今她这个绝对女主，却要跑到还珠二里面给她们作配，不免太跌份了。再说，她现在名气虽然比不上赵微和林心茹两个，但是并不缺机会，而且绝对是戏中的女一号，何必去给她们作配，制造话题，因此尚在学校读书，并没有真切感受到演艺圈竞争残酷的蒋琴琴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打电话和琼遥推了含香这一角色。

蒋琴琴这么一辞演，一下子打乱了琼遥的计划，所以她必须马上将含香的扮演者选出来才行。知道琼遥这边要挑演员，谁都知道这个机会难得，一时间，她的书桌上堆满了众多女演员的资料，电话也响个不停。有知道消息写信自荐的，有制作人或者经纪人推荐手下女演员的，有各个影视学校推荐自己学校里的学生的，……琼遥这几天就一直在忙这事，躲在书房里看女演员的照片和影像资料。虽然也挑出了几名人选，但是在琼遥看来不过是勉强合格，还没看到让她特别满意的。

“算上我刚才选的这个，加上我之前挑出来的，含香的扮演者有四位候选者了吧？在挑出两个就不看了，时间紧急，耽误不起。”看着好几天，琼遥觉得就算再看下去也不会更适合的人选了，觉得之前选出来的几位人选虽然比不上蒋琴琴，但是已经不错了，凑合一下吧。

何琇琼听了这话，看了看丢在一边用箱子装的，一箱子一箱子演员资料，知道剩下的这些可能有好多人都无缘被能琼遥看到了。她将宽姐拜托她的顾翘翘各自个人资料夹塞放到琼遥面前，让琼遥过一会儿能够看到她的简历。

重新戴上眼镜，琼遥将手边的一个棕色牛皮纸的邮包打开，露出里面的照片和一盒录像带，将照片拿到手中。何秀琼看到琼遥拿在手里的邮包，想帮着说几句好话，开口道：“老师……”琼遥伸出手来，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琼遥看到照片里的姑娘眼睛顿时一亮，伸手示意何秀琼暂时不要说话，有什么事等一会儿再说。将照片细细的看了半晌，忍不住吟道：“容曜转风流，艳色重天下。”将照片放到一边，琼遥拿起手边的录像带起身将它放到书房里的录像机中，播放观看起来。

录像带里的影像资料并不长，是一段大概三分钟左右的影视片花。穿着一袭民国旧式简陋的大红棉布嫁衣的女孩面无表情的坐在炕上，一双明媚生辉的大眼睛却是波光荡漾。那是一个长长的，镜头几乎是凝固不动的近距离特写，对着那双眼睛。女孩子默默的掉下清泪，长长的睫毛一翘一翘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淌下，哭得让人的心都化了。因为睫毛长，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是直接掉在脸颊上的，并没有晕掉眼妆，而且虽然是在哭泣，但是脸没有变形，容色端庄，透着一股大气的范。

琼遥戏的男女主角从来都是俊男美女，对女演员的要求更高一点，不仅要长得漂亮，更是要求哭起来好看。曾经就是有那么一名女演员，容貌方面还是比较符合琼遥的要求的，但是就是因为哭起来难看，所以被琼遥弃用。资料中的这个女孩子，生的可谓是瑰姿艳逸，哭起来更是楚楚动人，而且从这短短的影像资料中可以看出演技还是非常好的。

“好了，这个也列为含香候选人，现在含香候选者有六位了，就这六位了，剩下的我就不看了。扮演含香的演员，就从这六名候选演员中挑了。我还要写剧本，琇琼，这事就由你来定了。对了，”琼遥觉指着屏幕上顾翘翘那张脸对何秀琼说道：“秀琼，这位候选作为重点对象，如果演技还过得去的话，就选她吧。”

何秀琼见琼遥虽然没有直接拍板定下刚才看到的影像资料中的女孩来扮演含香，表面上是给了她选择的权利，其实只不过之前的话说得比较满，因此这才迂回一下，其实已经选中了顾翘翘。

琼遥忽然想起刚才何秀琼想开口说话，被她阻止，这会儿追问道：“对了，刚下琇琼，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何秀琼摇头，刚才她想说的话，现在已经没必要说了。

见何秀琼不肯说，琼遥也没有往下追问，将录像机关掉，录像带取出来，回到书桌，拿起刚才那个姑娘的资料递给她，说道：“这个你拿去，你让人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通知一下这个顾翘翘，告诉她，我们这边定下她作为含香扮演者的候选人，让她准备一下。”

“我知道了，老师。”何秀琼把东西接了过来，将顾翘翘的资料放到一边，和琼遥一起收拾整理桌上堆积如山的演员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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