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翘翘背着书包,来到中戏图书馆,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拿出高中课本,低头飞快的写起作业来。坐在对面埋头看书的刘晔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忍不住乐了。
话说自从新生报到那天,他们九六级一帮男生跑到校门口看了顾翘翘一眼,当时因为看到她身边跟着家长,所以退去了。本来想着来日方常,大家在一个学校,总有认识的时候,但是没想到开学这么久了,愣是没碰过一次面。
一开始他是找错了地方,不知道她是进修班的学生,等知道后,虽然往那边走了几趟,但奈何甄翘翘走读,而且因为她的时间安排得很满,所以都是掐着点来上课,放学就走。他作为正规班的学生,课程自然远比进修班的多,等他有时间过来找人的时候,顾翘翘怎么可能还在。
有心栽花花不开,没想到两人会在图书馆碰上。要知道这里,刘晔可是万年难得来一次,而就是他这么难得来一趟,竟然这么巧,碰到了甄翘翘。他轻咳几声,试着引起顾翘翘的注意。等看到她抬头看过来,他咧着嘴笑着对她摆了摆手,“嗨,姐们儿,我们又见面了,还认得我吗?”
顾翘翘看了他一眼,认出眼前这位就是她来中戏报名交费的那天,玩篮球弄伤自己耳朵的那个人。那天,回去之后,因为耳朵受伤,她不仅被干妈啰嗦了大半天,而且干妈还一个劲的自责,不该让她一个人去中戏,她应该陪着的,害得她又在一旁费了很长时间的唇舌,才劝好干妈。
虽然在她的坚持下,干妈没送她去医院,但是她耳朵上的红肿足有一个多星期才好。而且在这一个多星期,干妈按照老话说的“以形补形”,一天三顿都用猪耳朵做菜,她吃得都快要吐了。让原本并不讨厌猪耳朵的她,至今对它都无感,不想在饭桌上再见到它。
这会儿又看到他,想起那阵子不甚愉快的记忆,甄翘翘神色淡淡的说:“我记性没那么差,你叫刘晔,九六级表演系本科班的。怎么着,有事吗?”
刘晔的满腔欢喜被她的冷淡给浇灭了大半,尴尬的笑了笑,“别误会,我就是和你打声招呼,没别的意思。”说完之后,因为心中不满,到底又说了一句,“那个,那个……虽然你是美女,但是也用不着这么高傲吧?”
“谢谢夸奖。不过我的冷淡和高傲,与是不是美女没系。”顾翘翘扫了他一眼,说:“你觉得我应该对一个初次见面就弄伤了我的人,害得我回家之后,被家人唠叨了老半天,不得不下了很多保证。之后再见面,对弄伤我的事,一字不提,问都不问一句,连声道歉都没有的人该是什么样一个态度?”
听了这话,刘晔脸腾得一下子红了,忙不迭的向她道歉,结结巴巴的解释:“我这不是看到你的伤都好了吗,我寻思应该是没事了,因此就没问。我这不是……”在顾翘翘的注视下,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没了声音。他虽然日常生活中有些贫嘴,但其实不是一个擅言辞的,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伸手挠了挠脑袋,苦着一张脸说:“哎呀,我不会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是请你相信,上次你被篮球弄伤了,我其实挺过意不去的。这心里一直都惦记着这事呢,看到你好了,我这才放心。”
这一番话,和他刚见到顾翘翘时的表现比起来,给人有点越描越黑的感觉。他也感觉到这一点了,因此忙止住话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目光落到她的高中课本上,他试着转移话题,“你这是在复习高中知识,准备参加高考?”
顾翘翘和刘晔之间没什么了不得恩怨,虽然第一次见面弄得很不愉快,但是刚才她已经怨怼过他了,而且他也道歉并解释了。况且她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而且早好了。若是她再揪着不放,未免小题大做,也显得她这个人太小心眼了。因此面对他的问题,她对着他笑了一下,表示这一篇已经揭了过去,答道:“嗯,是在为高考做准备,我明年准备报考中戏。文化课我倒不怎么担心,不过艺考这边,就没什么把握了。”
其实以她的实力,正常发挥的话,考上中戏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她觉得没把握,一是因为艺考成绩,不仅仅和自身实力有关,还和心理素质、临场表现力、身体因素以及招考老师等各方面因素有关。
二是正如古希腊著名哲学家芝诺经典名言所言:“人的知识就好比一个圆圈,圆圈里面是已知的,圆圈外面是未知的。你知道得越多,圆圈也就越大,你不知道的也就越多。”
表演也是这个道理。随着她在表演上的深入学习,越发感觉到表演这一行的高深,再也没有了刚穿越过来时,自以为凭着在社会做替身或临演的经历,以及在学校戏剧社里学的那点东西,就能做一名好演员这种不知天高低厚的浅薄想法。
闻言,刘晔一副非常肯定她一定会考上的态度说:“有什么好担心的。放心吧,你绝对没有问题的。”
顾翘翘笑了,瞟了他一眼,说:“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我自己都没有这个自信。不过你要是招生老师的话,我确实不用担心了。”
“哎,你还别不信。我说的都是实话。”刘晔为了证明他所言不虚,说:“北电的蒋琴琴你知道吧?不知道也不要紧,你只要知道她容貌和你不相上下,长得很漂亮就行了。当年北电到重庆去招生,她在招考老师面前做自我介绍时,老师看了她几眼,说了‘你这张脸就是我们给你的录取通知书,’这么一句话,……”
作为班里相貌出众的两个女生,顾翘翘和元净初没少听人们拿蒋琴琴和她俩做比。为此,元净初还特地拉着她跑了一趟北电,专门去看了蒋琴琴长什么样。因此她也了解了一点蒋琴琴的情况,闻言,不悦的打断他:“可是人家并没有靠脸,她是以全国艺考第一的成绩进的北电。”
刘晔看着原本态度缓和下来的顾翘翘的脸又冷了下来,知道自己刚才又说错话了,赶忙道歉并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说你靠脸,是个花瓶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说你不用担心考不上这个问题。就凭你的容貌,一定考得上。”
最后一句话一说出口,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正是越急越出错,前面说的好好的,多说后面那一句做什么。偏偏话已经说出了口,收不回来了。刘晔神色懊恼的看着对面沉着脸不说话的顾翘翘,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他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作为赔礼:“那个,那个回头我找人帮你作考前辅导,保证你通过艺考吧?”
“不用了。”顾翘翘闻言一口拒绝。其实她明白刘晔的真正意思,但是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一点生气,凭什么他根本没看过她就表演就否定了她的实力,单拿她的容貌说事。不过她拒绝他倒不是因为生他的气,所以才不肯接受。
她之所以拒绝,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并不缺人给她辅导。她不仅上着进修班,周末还接受黄宗骆和一干老艺术家们的指点。以刘晔的能力,他帮她找的辅导老师,要么是他的师兄师姐,要么是他的同学,不是顾翘翘瞧不起人,这些人的水平,远远不能和目前教她的人比。她除非脑抽了,不和水平高的学习,反而去低就。
刘晔不知道内情,还以为她是因为生他的气,所以才不答应,忙说:“前程要紧,你别因为和我生气就不答应呀。我刚才都说了,是我不会说话,我这不是拿出诚意来和你赔礼道歉了吗,你千万别……”
“刘晔,你这家伙怎么跑这里来了?让我们好找!”他的同班同学田铮从外面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来到刘晔近前,一把拉起他就往外走,“快走,老班有急事找你。我们大家都找你老半天了,没想到你竟跑到图书馆猫着来了。快走!”
刘晔身不由己的被田铮拉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和顾翘翘说:“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就带着人去找你。”走出老远还不忘回头喊一声,“这事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啊!”
看着因为田铮和刘晔闹出的动静,弄得原本安静的图书馆里的人视线全都一下子集中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让本来顾翘翘到了嘴边的“我说不用了就不用了。”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就这么一错眼的功夫,人已经走得不见踪影。她叹了口气,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明明她已经说不用了,为什么他还坚持己见,他这个人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若是刘晔到时候把人领来,她也不好真的把人拒之门外。可是若是接受的话,她的时间安排得本来就够紧张的了,这下子又要挪出点时间来,这不是让她为难吗。
其实不仅顾翘翘为难,刘晔这边也为难。他把大话说出去了,但是找人辅导甄翘翘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师兄师姐们,都已经大三、大四了,开始为自己的前途奔波,况且他和他们的交情也没到那,所以不用指望。至于九七级新生,这帮子师弟师妹们,他们才刚进学校没多久,自己还蒙着呢,哪能教别人呀。
因此,只能从同班同学身上打主意。九六级中戏本科班二十多人,班中阴盛阳衰,一共几名男生,正好一个宿舍。虽然不能说这些男生都是后进分子,但是比起女生来,成绩终究是差上一截。特别是形体方面,他们班的男生就没有一个好的,没有更差,只有最差。幸亏学校对男生和女生的形体条件要求不一样,而且老师也知道他们的形体条件基础摆在那里,没有对他们做太高的要求,考试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但是他们这种水平,是无法辅导甄翘翘的,特别是她还是个女生。本身女生的身体柔韧性方面就要比男子好,再加上,每年报考中戏的女生中,很多都是学跳舞的,所以无形中拉高了女生形体的成绩。因此这辅导人选,只能从班中的女生中挑。
只是班中的女生,和刘晔关系最好的是总和他分到一组做作业,常一起排练到很晚的章紫怡。不过章紫怡的家庭条件一般,艺术学校不仅学费高,花销也不小,因此她课余时间,一直在外面通过给人编舞、伴舞或者拍广告什么的赚钱。作为几乎常常不等到月底就把生活费花光,然后到女生那蹭饭或者四处借饭票的刘晔是拿不出报酬来的。所以他哪好意思和章紫怡开口,耽误她赚钱的机会不说,还让她做白工。
刘晔想了又想,将班中的女生扒拉来,扒拉去,排除和他关系一般的,不好说话的,脾气不好的,……最终把目标定在了袁湶身上,准备请托她辅导顾翘翘。袁湶果然如他所想,听了他的请求之后,并没有拒绝。在袁湶答应后,刘晔趁热打铁,也有着怕她反悔的担心,忙不迭的第一时间就将袁湶带到了顾翘翘眼前,介绍她俩认识。
……
在电视剧《将爱》杀青之后,等待电影《红娘》开机的这段时间,顾翘翘一面琢磨红娘这一角色,一面又参与了一部张园导演的名为《过年回家》的电影选角。
虽然黄爷爷帮她接的是电影里面女主角少年时期的角色,但是为了让她更好的理解角色,因此就把电影的整个故事梗概都打听了出来,告诉了她。
看着手中《过年回家》的剧本,顾翘翘不感兴趣的将少年陶兰的戏份丢开,琢磨起剧本里十七年之后陶兰的模样来。对她来说,扮演三十几岁的女子,眼神、心态、神情……并不是问题,只是她现在的外貌成了障碍。
考虑半晌,不甘心的顾翘翘联系了在《西游记》剧组认识的王老师,请她帮她画一个中年妇女的妆,然后去试镜。
站在导演张原和编剧余桦面前的顾翘翘,一头乱糟糟,没型的短发,一身八十年代灰蓝色工装,发黑的皮肤;因为中年女子的身形和少女的窈窕身段不同,所以她在工装里面套了件厚棉袄,使身形变得敦实厚壮;原本舒展的肩膀,挺拔的身条变成肩膀往下收,脖子稍微前伸的模样。整个人不仅仪态显得很差,而且身高也比原来矮了好几分;更重要的是原本明亮澄澈、神采奕奕的眼神没了神采,带着点畏缩,透着茫然无措和沧桑;整个人的气场全都变了,仿佛身上背负着千斤重担一般,给人一种沉重的感觉。
张园并不认识顾翘翘,但是他知道她是来试少年陶兰的,可是眼前这人哪有半分十几岁的少女模样,明明是一位三十多岁,思想上有包袱的中年妇女。至于余桦,在黄宗骆的介绍下,和顾翘翘早就认识,看到她从灵动俏丽、朝气蓬勃的青春美少女变成眼前这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大妈样,难以置信,差点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两个人。
面对两人的诧异,顾翘翘直言不讳的说出她想试成年陶兰的戏,张原和余桦这才恍然大悟。
虽然顾翘翘由试少年陶兰变成成年陶兰,但是她装扮出的外在形象契合导演心中成年陶兰的模样,而且她的演技不错,又有余桦帮着敲边鼓,再加上宽姐和黄宗骆帮着争取,最终成年陶兰这一角色花落顾翘翘头上。
直到顾翘翘去浙江普陀山进组拍电影《红娘》的时候,导演张园和当时参与面试的一干幕后工作者仍然没给她一个准话,只说会考虑。虽然顾翘翘知道,哪怕她被当场看中,按照流程,一般也不会当场拍定,并告诉她,所以她能做的只能是在面试的时候尽最大的努力去诠释角色,事后耐心的等待,至于这其中的事情,就要看经纪人的操作了。
不过电影《过年回家》这一角色,从头到尾都是黄爷爷在忙活,宽姐并没有参与。不过宽姐也没闲着,一直盯着还珠二这个项目。别看虽然含香已经定了顾翘翘,但没进组之前,仍不能掉以轻心,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想要取而代之呢。
电影《红娘》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也没什么大场面,主要演员不到十个人,若是按照电视剧的拍摄进度,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拍完了,但是电影的拍摄节奏要比电视剧慢得多,一个镜头常常要磨很长时间,一天往往拍不了几个镜头,需要演员在镜头前,时刻保持张力,因此对演技要求更高。
作为第四代导演中的中坚人物,黄健钟的名气不如第五代和第六代导演来的响,但是他执导的电影,也曾在国内外屡次获奖,所以水平还是有的,而且相当不错。
电影《红娘》的拍摄,对顾翘翘来说,很顺利,唯一有那么一点不和谐的就是路小桥的出现。顾翘翘以前在好几个剧组中,都碰到过她,那时出演龙套的路小桥从来对她都是视而不见,但是这次例外,出演崔夫人身边的丫鬟的路小桥不仅热情的和她打招呼,还时不时的来找她,请她吃饭,出去玩……让顾翘翘极不适应,觉得她还不如摆出和以前一样装作不认识她的态度来呢。
结束了电影《红娘》的拍摄,顾翘翘又恢复了按照计划书而来的按部就班的生活。在她出去拍戏的那段时间,黄爷爷生病了,虽然在她回来之前,已经痊愈,但是顾翘翘觉得人生病损失的元气并不是随着病号就能补回的,因此买了些东西给黄爷爷补一补。
论调养滋补,西医无论如何都无法和中医相比,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瞎买,胡买,她还特地从书店搬回一套《本草纲目》和几本药膳食补之类的书籍。
这天,顾翘翘出去逛街,从西单逛到大广场,逛了大半天,看到天阴阴的,有点要下雨的样子,就准备打道回府了,忽然想起附近有一家同仁堂药店,因此又跑到前门大栅栏的同仁堂买了几盒全鹿丸和几斤阿胶、冬虫夏草。
从药店出来,天上下起了小雨,想到黄爷爷爱吃月盛斋羊肉,她又跑月盛斋称了二斤烧羊肉。这么一耽搁,雨就下大了,顾翘翘想打车回去,等了一会儿没看到出租车,四处望望,看到了前方不远处茶楼的门幌,就跑了过去。
进了里面,是上下两层的格局,不仅楼上的雅座基本没人,就连楼下也是疏疏朗朗的,上座率能有三成就不错了。正前方隔着雕花栏廊有个台子,顾翘翘知道那是演出的地方,所以挑了个正对台子的位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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