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带着夏日的清亮与微醺,清辉明月挂在兰溪府之上的夜空,城中人声最沸的张家酒楼二楼雅间临街,可以看见兰溪府中央街上百姓摩肩接踵、热闹繁华的街景。
雅间内,一名锦衣公子倚在窗前,半眯着眼睛看着楼下灯亮如昼的夜游熙攘之景,公子十六七岁的年纪,眉宇间有种不同的锐利的俊美,目光淡淡,通身清贵迫人的气势。
从外头走进另一位年轻公子,褒衣博带,也是通体气派非凡,对着锦衣公子道:“许久不见啊,江淮燕。怎么这次见面是在酒楼之中,行事如此张扬,并不像你往日。”
江淮燕见了他,道:“已满三月,我府上的丧期已过。我外出前往酒楼与友人相聚,家中也寻不到什么错处。”
“江相夫人就这般着急,存心寻你错处?”年轻公子笑得得意且开怀,此人便是兰溪知府之子宋世藩,是个有名的纨绔。
江淮燕道:“俞明已被雨打风吹去,如今江府有的不过是位年迈老妇,何来的江相夫人。”
宋世藩“哦”了声:“没有就没有吧,为了赴你这个约,我可是在隔壁的映萼楼白白陪人喝了好几壶花酒,才脱身过来的。”
江淮燕并不领情,问:“我让你查的人如何?”
宋世藩满不在乎道:“有必要让我亲自过来与你说么?这点事情我让府衙哪个文吏查了送给你,不就行了。”
江淮燕道:“人多手杂,凡事能少人接触,就少人接触。”
宋世藩道:“是,我亲自去看的开元元年的木兰村的户籍,江氏夫妻有三女二子,长女名唤江晚,年十三,是在开元元年前生人,所以查不到详细生辰。”抬头见江淮燕一脸神色晦然,便道:“你是瞧上了人家?一个农家女也值得让我宋衙内去翻查。”
江淮燕直径道:“她是我妹妹。”
宋世藩惊愕一阵,眉头蹙起:“你这人哪里来的妹妹?”
江淮燕道:“江石之恋,石绰生的一对遗腹子,此女是与我家中三弟淮来为一母所生。”
宋世藩促狭道:“那她为何会在木兰村,成了农家女?”
“这便是我让你查的原因,你可查得出他家妻子石氏是否是贱籍?”
宋世藩眉头皱得更紧了:“江石之恋人尽皆知,石绰不是当众自刎,以身殉情了吗?”
江淮燕道:“我想确认,石氏是否是石绰当年的丫鬟。”
宋世藩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原来的户籍我看了一眼,因是开朝之初,府衙事务繁忙时整理的,并未记载详细至妇人是否良籍。”
江淮燕道:“若是如此,并毫无佐证。”
宋世藩道:“青楼女子并非没有品性端善者,石氏如果是石绰的丫鬟,抚养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孩儿这么多年,也算是重情重义。”
江淮燕目光深冷,扫了宋世藩一眼,道:“你怎知江氏夫妻善待江晚。”
宋世藩推测道:“开元元年,兵荒马乱食不果腹,石氏若是自私自利,大可把女婴卖了,何必艰难年月下留下养大……”
俞明末年,江淮燕年纪尚小,又养在高门大户之后,对民间疾苦自然不会有什么印象。只记得那时父亲溘然长逝,祖父痛心疾首缠绵病榻,母亲举止癫狂……江府长房的天色一直阴着,没有一缕阳光。
唯有年长于他的兄长,站在他的前面,迎接着陆续上门来艰难世事与人情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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