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接近二月了,未有雪落,田野边渐有一抹嫩绿出头,可是北列上京不似怀南春色撩人,还是一片冬日的萧索。
大街上做生意的小贩还穿着棉服,在寒风中搓着手,而临街气派华美的楼阁里,却是温暖香甜的天国一般。
上京城最大的花楼惬月阁里,一个身着藕色薄纱的男子,正躺在几位美人的香肩玉臂里,享受着人间的欢愉。
门外有人报,他的客人到了。他拍掌屏退了左右的美人,换上了周正的墨绿常服,那男子眉眼长得端正,有一股出水芙蓉的意韵,一瞬间就如同一位清雅的公子。
隔壁的曲间里,一个长身玉立的的人站在窗边看景,他定是刚刚走入惬月阁,还披着火红色的狐裘,眉眼如星,挺鼻如峰,按理说,这种一看就会出手阔绰而且相貌甚佳的公子哥,自进门起就会有各种美人缠着。送茶的婢女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大人,奴婢替您将外袍挂起来罢。”
那人才缓缓转身,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掠过婢女,那姑娘颤颤巍巍的接过狐裘,逃也似得躲在的墙根下。
此时那墨绿常服的人正是礼部侍郎元朗。他带着后头跟进的一批吹拉弹唱的姑娘先是对着屋里的男子行礼,接着在台上坐下。
元朗颇为亲切的说:“最近新写了一折曲子,特邀英王殿下一赏。”
“你说约我谈事,”景韬四处打量了一眼,“也不必这么大排场。”
元朗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谈风花雪月的事情,自然要来风花雪月的地方,难不成去你的城防大营吗?”
景韬:“礼部的官当得挺闲的,元兄还有这等雅兴写小曲。”
元朗是当初科举的探花,又是平远候的外甥,才华横溢又出身名门,仕途上的事情概不关心,写淫词艳曲混迹青楼的本事却要通天,随便一折曲子,不出一月就要火遍上京。
景韬这些年来久在军营,也很久没有听元朗的曲子了,便是坐下瞧瞧名堂。
一阵泉水叮咚般的乐器声后,惬月阁最有名的歌女开始唱了起来。
这曲子写的是一位将军爱上了敌国的公主,两人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未能相守,待到归田卸甲后重遇故人,隠于江湖。用凄美的女声唱着黄沙漫天的兵临城下,元朗自己跟着哼了起来,大有被自己写的故事感动的落泪的趋势。
景韬却是听着听着就黑了脸,看着元朗的眼神像是要掐死他。
景韬:“呵,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子,敢编排本王的故事,原来近在眼前。”
元朗贱兮兮的笑着说:“诶,英王殿下此言差矣,这怎么叫编排,从您身上得来的灵感,元某这不是请您第一个观赏,特此感谢。”
元朗示意歌女们先出去,凑在景韬耳边又说:“那聘书还是我拟的呢,怎么样,发挥了我毕生绝学!”
景韬正要发怒,忽有一个身影风度翩翩的从窗台落入了房中,还不忘来个旋转。
“元大人的才华,在下真真是佩服!一封国聘,愣是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子风流气,却一点也不逾矩。谁家姑娘看了,不得肝肠寸断,相思成疾啊。”
来人笑盈盈的看着景韬,寒风侵肌的日子里却拿着一把骨扇,装模作样的扇了扇。
此人便是首富朱家的三公子朱局盛,本事是日常招摇过市,结交往来权贵。
景韬忽然发现自己认识的都不是什么好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浪蹄子。
朱局盛见他竟毫无反应,仍是冰山一般岿然不动,托着下巴凑近他:“我说稻儿,你就一年没回京,怎么就像人间烟火都吃饱了似的没劲。”
对哦,他好像和他们是一路货色。
“我都没有看过什么聘书,你这么清楚?”景韬捏住朱公子的下巴,嘴角好歹露出了一点烟火气。
朱局盛拍开他的手:“元大人的墨宝,当然是全上京共赏。兄弟替你写的情书,保证完美无缺。”
景韬端起酒杯,幽幽的说了句:“我看李承平已经气得七窍冒烟了。气死了我还怎么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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