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沐熟睡的样子，像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夜雨那般恬静，她的呼吸好似云海之上的平流层，除了安静宁和之外，再没有其它任何。

诺亚在给桑沐的那杯水里加了点安眠药，当然安眠药也是从安格斯那里买来的，对于“药”这种概念，诺亚是比较模糊的，他觉得应该和啤酒差不多，反正都是安格斯做出来的东西，而且和提供给人醉意的酒有着近似的性质，都能作用于非电子化的人体。

诺亚背起桑沐，将她的双手环着自己的脖子，这样别人看起来，会以为他们只是一对父女，桑沐为了更好地伪装自己也是穿着一件略显破旧的外套。

安迪所说的指定地点在全息笔上就交代清楚了，那就是莫斯·塔尼基的豪宅，位于C0区域，和其它级域一样，0域都是统域监管者居住的地区，位于一个级域的中央，级域的其它区域则呈环状包裹着0域，那是和下层流社会的人文生态截然不同的地方，更加贴近中层流社会奢华高档的做派。

同时0区域也是所有区域中占地面积最小的，周围用高墙围起来，传感监控镶嵌在墙内，少有人知道高墙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要前往0区域就要乘坐专车，专车在中转站，所以你必须先坐车到中转站，然后出示相关证明文件才能被允许搭乘，安保措施可以说是做地非常到位。

诺亚倒不需要这么麻烦，安迪留下的资料上还有一个电话号码，号码旁写着：请联系。

也对，毕竟是塔尼基家族的千金小姐，总不能让她去坐那与身份地位不符的专车，诺亚拨通了电话，另一端很快便有了回应。

“已经找到桑沐小姐了，我在C3区庞克街13号的安格斯酒吧等你。”

诺亚说出详细的地址，电话那头的声音随即回应道：“请稍等片刻。”

安迪挂了电话，把手机揣进兜里，他步伐一致地快步走上二楼，两边弧形样式的楼梯，像是一个母亲的双手温柔地抱拢着挂在天花板中央的璀璨的水晶吊灯。

铺着暗红色厚软地毯的楼梯，人走在上面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二楼是一条长廊，长廊的地面同样是铺着毯子，两边的墙壁上挂着很多的画作，那些画用浓重的色墨表现出人物和场景，这是这个时代普遍的审美。

每一副画作旁边都放着一具意式，当然那只是没有意芯和模芯的机身模型而已，画作上的人都是在新纪元战争中丧生的塔尼基家族的烈士，而画作旁边的机身模型则是那些烈士们曾经使用过的意式。

塔尼基家族有军人的背景，在新纪元战争中是第一批倒戈投靠编译者的势力之一，因为在战争中做出过贡献，所以战争结束之后，被授予功勋的塔尼基家族被分配为C级区域的统域监管者，直到现在。

安迪走到一扇门前，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不一会，门就自动打开了，他刚走进去，便有一道声音问起：“怎么了？”

这个房间是莫斯·塔尼基的办公室，装饰风格和外面一样，以暗色调为主，搭配红色后更显得深沉古典、端庄大气，置身其中便能感觉到一股诡异的压迫感。

声音的主人自然是莫斯，他有一头稀疏的白发，脸上的褶子和皱纹却没有令他显得苍老，或许是因为那如猎鹰一般锐利的眼神以及那庄严的表情掩盖了他的年纪，白色得体的衬衫搭配一件深灰色的大袍，右耳垂着一个暗金色的锥形耳坠，浑身散发出凌冽的气息。

莫斯正在看书，不是电子书，而是实实在在的用笔墨写出来的书，书籍这种东西已经完全退出市场了，在这信息共享达到最大化的电子网络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去看实体书了，因为所需要的资料，只需要在一片薄膜大小的手机上随时就能查到。

而大脑内安装了神经网络芯片的人，还可以直接把数据信息上传到脑子里，跳过了人为记忆的阶段，“记忆力”这个概念便成了决定一个人的大脑可以容纳多少数据信息以及这些数据信息在多长一段时间后会在大脑内消散的判断标准。

莫斯喜欢看实体书，因为相同的内容，莫斯看实体书和电子书会有不一样的体验，看实体书的时候，他对文字组成的内容会有更深层次的思考和理解，至于这是为什么，那就是属于意识形态上的问题了，莫斯自己也无从得知。

“他已经找到小姐了，我马上去接小姐回家，需要我把那个人一起带回来吗？”

莫斯抬头看了安迪一眼，淡灰色的瞳中闪过一丝意外，他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书上，翻了一页书后，莫斯点一点头，“如果桑沐有任何异常，我要亲手杀了那个人。”

“明白。”安迪含笑，点头示意，然后优雅地退了出去，身后的门缓缓合上，幽深的长廊又变得暗淡了。

安格斯酒吧，安格斯已经把新门装好了，说是新门，诺亚觉着看上去和之前的没有任何区别，像是重新刷了油漆而已。

和以往一样，空荡荡的酒吧里就只有诺亚一个客人，安格斯把酒送到以后，也不知去哪了，诺亚估摸应该是酿酒去了。

诺亚的指尖很有节奏地轻点桌面，他翘着腿，身体以一种舒适的方式靠着椅子，他虽然是在看着桑沐，但脑海中却没有形成的桑沐的身影，诺亚忍不住去想那一段模糊的记忆。

试图从那一段记忆中继续摸索出什么，但结果是徒劳的，他什么都想不到，这并不是那种“明明很熟悉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而是“想起来了却不觉得熟悉”的感觉，似乎那并不是属于自己的记忆。

但那个小男孩的声音，诺亚听得出来，那是他自己的声音没错。

思绪复杂的诺亚并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当一道身影突然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安迪来到这里也就花了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不同级域的地形构造都是统一的，整体是一个圆形，中央是0域，然后是1~9域、10~29域、30~59域、60~99域分成四个环状包裹中心的分布规则，其中1~9域对应的是一环，10~29域对应的是二环，以此类推，除了0域之外，其它区域之间没有明显的界线，所以从0域到相隔最近的一环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桑沐靠在椅子上沉睡着，她身上盖着一件厚外套，睡颜宁和的她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但安迪不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尤其是在这虚假远远大于真实的时代背景下。

等着收钱回家快活的诺亚被安迪邀请一同前往0域，安迪解释说：“如果小姐毫发无损的话，我当然会兑现我之前的承诺，但如果小姐有什么问题，我相信这将是你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酒吧里。”

安迪用最平和的语气说着极其恐怖的话语。

“放心，我没有用暴力，她不是被我打晕的。”诺亚说完，把杯里那色泽呈麦色的啤酒一饮而尽，接着举起袖子拭去嘴角的酒渍，感叹道：“这的啤酒永远都喝不厌，你要不要来一杯，我请客。”

“那你是怎么让小姐睡着的？”安迪直接略过了诺亚的好意。

桑沐的身体电子化率为0，要让她安稳地睡着，至少用作用于神经网络芯片的助眠针剂一类的东西是不可能做到的，除了打晕之外，安迪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诺亚自然是不会说出安眠药这种东西的存在，因为这是他和安格斯之间的秘密，诺亚有着很强的随机应变能力，很快就想到一个理由搪塞过去，“我给她唱了一首歌，你可能不知道，我哄小孩睡觉很有一套。”

从安迪那毫无变化的表情上很难看出他到底是信了还是不信。

安迪脱下自己的西装，取代了那件不怎么雅致的皮克外套，然后他轻轻把桑沐抱了起来，动作十分小心翼翼。

车子无法开进狭窄的巷道，所以停在了不远处那较为宽敞的街道上，为了不引人注意，还特意伪装了车身。

车子是四座的，驾驶座上已经有一位司机了，安迪和桑沐坐在后面，因为安迪要照顾着桑沐，于是诺亚就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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