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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徽冷哼一声,却是伸手把那盒元宝肉接了过来,等了会儿,他问花镶:“你是不是觉得上次打架怪我?”

“没有”,花镶说道,“路上我还跟谌哥说,让他跟你道歉,大家都是朋友,前脚打架后脚和好才是真朋友。你们两个男子汉,不会因为这事以后就准备不说话吧。”

顾徽低头打开纸包,拿出了自己的筷子,默默吃了起来。

一副拒绝谈这个话题的样子。

卫谌本来都被花镶说通了,见此也没说话。

花镶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特别难。

还是顺其自然好了,有时候旁人越是说和,闹了矛盾的两个人就越会敌视对方。

花镶专心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正忙着,听见顾徽道:“前天我爹的回信来了,他说我这个想法很好,会在奏折里向皇上提出来的,不过朝廷办事慢,等这事儿落实,差不多半年就过去了。”

“没关系”,花镶说道,“反正咱们要写比较长的话本,在写完之前,翻刻的应该不会有太多。”

卢鹤点头,“镶弟说得有理。对了,我这两天都去印书坊瞧了瞧,九月份的上半月的已经刊了出来,树根兄弟足足叫人刊了五千册,书一出来就被书铺掌柜和书商抢走了。甚至还有外地来的书商,特地来咱们这儿卖书。”

“真的吗?咱们这酒香这么快就飘到巷子外了?”花镶把书箱里的几包蜜饯拿出来,递给卢鹤一包,又给卫谌、顾徽一人分了一包,“有外地书商开始寻来,以后我们的书是不是能上万册上万册的印。”

想到那个场景,卢鹤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肯定地道:“只要好好写,就一定能有你说的这一天。”

这天是九月中旬,天色刚擦黑,硕大的月亮就挂在了天空正中,一片清辉照得庭院中好似被笼罩在空明的水色中。

吃过晚饭,苏栩看着外面皎好的月色,说道:“不如煮些茶,在外面赏会儿月再去写话本?”

“好啊”,花镶附和道,“正好我爷爷买到一些汝州香茗,我来时带了一小罐来。”

说着就去屋里拿香茗,而卫谌见她兴致这么高,就去打水升火,直接放在折叠桌上。

顾寻手边同样有些好茶,此时也拿了过来。

半个时辰后,一帮半大少年围坐在桌边一人捧着一碗茶,说着就谈起茶百戏来。

这个时空也有很久的饮茶史,发展到现在,已经形成了成熟的茶艺文化,有些技艺精湛的茶匠,甚至能在汤面冲出禽鸟花木等物象,不过这些物象只能出现在须臾之间,很快就会消散。

花镶在县里茶楼见过这种茶百戏,第一次还是爷爷带她去喝茶时看到的,这是她在现代没见过的,于是很感兴趣,后来扯着爷爷带她去看了好几次才算看够了。

这样的分茶技巧,不少文人也会。

此时便听顾徽说:“我爹就特别会分茶,能点对联。”

花镶听得好奇不已,问顾徽道:“你会吗?”

顾徽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朝顾寻的方向示意了下,“他跟爹专门学过。”

顾寻说道:“我只学了点皮毛,你们如果想看,我也可以示范一二。”

众人都催促说好。

只是这需要先把茶碾碎,府学里谁都没带茶碾子,于是花镶就去屋里拿出来一个碗和两双筷子,倒了些茶叶到碗中,然后一点点碾碎,给顾寻看过说可以了,才一一分到各人的碗中。

水沸腾起来,顾寻提起铜壶,倾倒在碗中,手在碗面击拂过,把茶碗推到花镶面前时,汤面上的一条栩栩如生的鱼还未完全消散。

花镶佩服得朝他伸出一根大拇指,等鱼完全消失,才端起碗喝了一口。

看到这一幕,顾徽有些不屑: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回家了我也找爹学一学。

顾寻一边给众人分茶,一边说道:“在京城,每年三月初都会有大茶楼组织斗茶,若是大比之年,则更加热闹。”

“听你这么说,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京城参加会试了”,花镶捧着碗很是向往。

大夏的都城盛京是一个繁华大都市,就跟宋朝东京那般,不仅是大夏百姓向往的城市,也是周边小国趋鹜所在。

顾徽笑道:“想看京城风物还不简单,请半个月的游学假,我带你去。”

花镶摆手,“现在跑过去看,和作为举人去京城赶考时看,那感觉是不一样的。”

“如果只是想去京城看看,我和镶弟没进学的时候就能去了”,苏栩如此说道。

“听说京城的上元夜尤为热闹,能跟我们说说吗?”卢鹤也参与到话题中。

顾徽没接话,顾寻看了他一眼,就跟众人说起京城的上元夜。

说说笑笑之间,夜色更深,月色更明,之前还在院中或是洗衣或是洗碗的学生们都回了舍房,两排三十间舍房,此时都亮着灯,窗上映出学子埋头读书的身影。

卫谌看了看天色,说道:“不早了,回房看书吧。”

见苏栩进来,朱驷问道:“你们在外面说什么呢?我刚才都听到笑声了。”

苏栩回道:“就是说些各地趣事。”

戚宇床上的帐子高高挂着,这时正躺在床上看书,闻言翻身坐起来,问道:“徽哥又跟你们和好了?”

瞅了一眼他放在枕边的那本书,是自家的期刊,苏栩就比较心平气和地回道:“又不是娘们,还能打一架就不说话了?”

戚宇哧了一声,躺在床上继续看书,心里却想,这些人他以后是不敢再惹了。

旬休时他去顾家宅子找顾徽出去玩,被他一脚踹得差点残废。

看来他是真把这几个土包子当朋友了,戚宇心里虽然不忿,却不敢说什么。

这时朱驷说道:“苏师弟,你那本柳大家的字帖能借我临摹两天吗?”

字帖是上次苏栩回家时带来的,闻言直接从书架上取下字帖就递了过去。

从苏栩进来就好像没看见的陆廷秀这才从书本中抬起头,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落在书本上。

戌时一过,大部分的舍房都吹熄灯烛休息了,苏栩写了半个时辰的话本便睡下,彼时陆廷秀和朱驷还在对面看书。

又过了一会儿,朱驷也收起纸笔准备入睡,对陆廷秀道:“早点睡。”

陆廷秀答应了一声,却转身看了看床尾的柜子。

柜子里放着一个青色脸谱面具,是祖母在庙会上给他买的,说算命的说他八字轻,最好用这样的面具压一压。

陆廷秀此前还在苦恼,怎么能不露痕迹地吓到花镶。现在,这面具可不就给他提供了最好的借口?

心里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把事情办成,陆廷秀看书到子时才吹了灯,然后起身把柜子里的青色面具和白色里衣拿出来。

穿好里衣戴上面具,陆廷秀就下床悄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舍房这边厕所紧挨着梅林,而梅林内有小路,可以通往南边这排舍房的廊子,陆廷秀只需走到廊子尽头,一转弯便可以进到梅林中。

不管这次花镶起夜会不会叫人一起,今晚他都得把这个气出了。

陆廷秀的逻辑是这样的,如果不是花镶抢了他和京城世家子弟结交的机会,他就不会想吓吓她以影响她的季考,如果不是想吓她影响她的季考,他就不会连续好几个晚上没睡好,如果他不是连续好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他也不会在季考中失利。

因此这时,他更多的是为了出气。

陆廷秀进到梅林中就注意着四周动静,转到了梅林正西最靠近厕所的那一面。

今晚上月亮很亮,这也是陆廷秀选择今天动手的原因,毕竟这月色虽明亮,却绝不至于能把远一些的事物看清楚,同时又能看到个大概,如此一来他脸上的青色面具才能发挥到作用。

陆廷秀一开始藏在一颗粗壮的梅树后,渐渐就腿麻了,蹲坐在树根边,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他侧头看了看,发现不是花镶,就又缩在梅树后。

而这个大晚上拉肚子的人看到梅树后似乎一点白,顿时心里就毛毛的,不过憋不住的感觉容不得他害怕,一溜烟赶紧跑去厕所。

等他从厕所出来后,又往梅林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异常,便以为自己刚才是看错了。

回去的路上遇到一个才到他肩膀的小少年,都是住在一排舍房的,这人自然认识花镶,便道:“花学兄,你也拉肚子?”

花镶见今晚月亮大,起夜时想了想,就没喊卫谌,远远看见一个人时,她还抖了一下子,不过看步态是学里同窗,才松了口气。

走近时听到这句话,花镶好笑道:“是周学兄啊,我不是拉肚子,只是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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