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印书的场地要大,最后几人都能看中的房子,还是在东城门这一片儿的,是一户单门独户的二进院子。
不过却是只卖不租。
这家人频遭变故,如今只剩一个老婆婆带着个孙子,便想卖了宅子回去族人聚居的村中,因不好跟一个老人压价,且这家人的遭遇又让人觉得不吉利,所以牙行的人带了好几波人过来看,最后都没成。
几人看一看,又到里城找到牙行人,进到院子里看过,商量后决定买下来。
这个院子要价三百两,几个少年人没还价,毕竟他们都看到了老婆婆满是银霜的一头头发和小童懵懂无知的样子,这个院子卖得的银钱,或许就是以后老婆婆养大小童的主要来源。
最后牙人带着双方去衙门签了三份契约,三百两银子和三十两的中介费一结,东城门内的那个小院子就成了他们几人共有的。
现在运货店那边只有六十多两,买这院子还远远不够,不过几人把身上带的银子凑一凑,就有了三百五十两。
花镶其实出门时不会带大钱,但他们舍房的人都出来了,她便把奶奶硬要给她带着的应急用的一百两银子都拿上了。
而顾徽更不用说,他一个人就拿出了一百五十两,剩下的几十两是苏栩、卢鹤、卫谌三人补的。
每人出的钱花镶都借牙人的纸记了下来,等以后书店赚回来后,先把他们各自出的成本钱分了,再分红。
本来还打算出城门登高,这一来一回的买下院子,已经是后半下午,于是几人就近找个饭馆吃过午饭,又在街上转了转,买了些茱萸枝和应节的荷包、重阳糕,就一人提着三两个包裹回了府学。
晚上,花镶和顾徽坐在折叠桌边写信,顾徽写几句就会问一问花镶的意见,听到她说书号,又听到她说起另一种记数方法,脸上的笑意更加明亮。
他就知道,这个镶弟有好主意。
“镶弟,你说的这个阿拉伯记数是哪里知道的?”一旁还因为话本大卖而有些激动静不下心写的卢鹤插话道,“听起来倒是比我们的记数方法简单。”
花镶就把之前想好的借口说了,“这是我爷爷年轻在外游学的时候,从一个外国商人那里学的。”
卢鹤点了点头,说道:“不知道你有空了可以给我讲讲吗?我挺感兴趣的。”
“好啊”,花镶说道,上次旬休回家她已经把两本小学数学给了卫谌,便道:“我家有书,下次回家给你带两本。”
卫谌这时道:“你给我的那两本我已看完了一本,可以先借给卢兄看,你不用再从家里拿了。”
花镶也顾不得跟顾徽讨论印书的新规定了,惊讶又佩服道:“谌哥,你这么快就看完一本了?”
她给卫谌的两本是小学一年级的上下学期课本,就算是上学期,但涉及到的也都是比较复杂的加减乘除了,没想到卫谌这么几天就看完了。
卫谌说道:“只是换另一种符号记数,我九章算术学得不错,自然很快就能看明白。”
“看来那这次旬休我得再给你拿两本书来”,花镶笑道,“不如以后我们学一下我家的那些数学吧,我觉得这种计算方法会对生活带来更大便利。”
顾徽正把他刚才和花镶说的那些都转换成文字,一边写一边一心二用地接话道:“不就是能算个帐吗?我现在又要好好读书,又要写话本,我不学,兰先生教的那些已经足够看账用了。”
顾徽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表现得很像个二世祖,此时他这样避之唯恐不及就怕被压着浪费时间的样子,却只让花镶觉得好笑。
“我们都学,你确定不和我们一起?”花镶问道,“而且我家的数学书真的特别好用,后面还有表格,概率,表格方便统计,概率方便你以后抽查家中产业状况,都是宝啊。”
顾徽转身拿笔杆敲了敲花镶的额头,笑道:“我可不是小孩子,拿胡萝卜吊驴子这招行不通。”
花镶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目光看着他道:“看着聪明的一个小伙子,怎么把自己比喻成驴子呢?”
“敢说我是驴子!”顾徽放下笔,活动活动手指,就跟花镶动起手来,花镶又不是坐着挨打的性子,刚才还好商好量的两人就打了起来。
卫谌看了一眼,直接把跑到这边的花镶拉到身后藏起来,不喜不怒道:“不写信了吗?”
顾徽可没兴趣隔着个卫谌抓花镶,闻言笑道:“镶弟,你还是老实出来吧,信才写一小半。”
花镶笑着从卫谌身后探出头,“我的意见已经提完了,剩下的徽哥自己写吧。”
卫谌只觉攥着他胳膊的那只手特别软,身后的气息也很软,熏得他整个心房都软软的,不自觉的脸上就带出一抹柔和笑意。
顾徽顺势在花镶额头轻拍了一下,转身离开前,冷冽地瞥了卫谌一眼。
花镶没注意到顾徽这个眼神,看他果然继续坐到折叠桌边去写信,这才从卫谌身后出来,说道:“我得赶紧写话本,要不然这半个月要写不够五章了。”
卫谌说道:“别着急,慢慢写。”
给花镶倒了杯茶,他才拿了两人的衣服出去洗,之前,他还帮花镶洗过两次里衣,但是有了那个猜测后,就再没碰过她贴身的衣服。
清凉的井水唰得一下就倒满了大半个洗衣盆,放下桶,在水里放些皂角粉,卫谌就蹲下来带着几分悠然地洗起衣服来。
顾徽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卫谌侧头看了一眼,问道:“有事?”
“你丫你不是有喜欢男人的毛病吧”,顾徽想到刚才这人挡着花镶时的那个表情,语气就好不起来。
卫谌的脸色也一下子冷下来,淡淡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卫谌这话就跟承认了一样,顾徽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妈的,你最好离镶弟远点儿,要是让我发现你把她带歪了,别怪我不给你留活路。”
“别说的你们关系多好一样”,卫谌放下手里的衣服,站起身来,看着顾徽道:“我不是那种人,但你对镶弟的关注是不是太过了些?”
“她对我好,我也对她好怎么就不行了?”被卫谌这么一说,顾徽不怎么就有几分心虚,对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关注跟花镶有关的一切?
想到在京城时,有次同学们一次出去玩,有人带了个眼睛大皮肤白的女孩子一般的男子,说是好朋友,他出去更衣时,就看到那两人在楼梯间里抱着啃嘴。
顾徽知道有人爱玩男的,但亲眼看见,还是觉得有些恶心,此时在脑海中闪过那两个男人抱着啃的画面,他一下子厌恶起自己来。
他这么关注镶弟,不会也是想对她做那种事吧?
顾徽脸色难看地对卫谌说了一句,“你最好老老实实的。”
卫谌嗤笑,“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顾徽本来就心情不好,听到这话,正要走的脚步顿住,转身一拳端到了卫谌下巴上。
卫谌不会站着任打,挡了一下后反手就打过去一拳。
突然一声暴怒的喊声惊动了所有人,“姓卫的,你敢打我们徽哥。”
正无聊地出门想去找莫宪平唠会儿磕的戚宇出门看见这一幕,喊了一声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冲了过来。
但随着他这一声喊出来的,还有他后面舍房的人,以及对面舍房的花镶和卢鹤。
“你干什么?”花镶出来时正看见戚宇拿着个水桶朝卫谌背上砸,质问的声音都有些变调,飞快跑过去的同时又喊道:“谌哥快躲开。”
只是她说话的功夫还是没有快过戚宇,但卫谌从小没少打架,一开始在镇里读书那一个月被杜家的孩子带人围殴更是常见,木桶携带着水汽的凉风一来,他就侧身躲开,同时抬起一脚,把戚宇踹了个踉跄。
戚宇顿时大怒,一个小地方的穷秀才,也敢跟他还手,捞起滚到一边的木桶就直接砸向卫谌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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