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她不仅做了,还做得熟练,做得地道,做得与一般妇人无二。
往往这时,不到两刻钟,睡在隔壁屋的王氏也跟着走了出来。
她佝偻着身子转动手中佛珠,嘴里念念有词,步履蹒跚着走进厨房,洗手帮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生活的琐细。
不聊的时候,就默默地听着,听王氏口中的经文,听山风与落叶的欢呼,听知了与山蛙的合唱还有井下潺潺的流水声。
有时一听,就是一整个白昼的度过。
王氏念经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清楚。
可在这万籁俱寂的清晨,却又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地飘荡在小厨房里,飘出院子,飘向四面八方,最终与墙角屋后时不时传来的虫鸣蛙唱交汇成大自然最原始的梵响,传到山里,扩向更遥远的地方。
糖元丸子是赵栖的拿手绝活。
将面粉和好,掐出珍珠大小的一粒儿在掌心搓圆,放入切有姜段和紫砂糖的沸水中煮至上浮捞出,放进瓷白精致的碗里,就成了地地道道的相月美食,紫砂丸子。
紫砂丸子,糯而不粘,甜而不腻,味道恰到好处,历来深受相月百姓的喜爱。
更何况这玩意儿既补血,又提气,是恢复身体的必备良药,半年来一直是他们一家人的主食。
丸子煮好,睡梦中的人也该醒了。
他们窸窸窣窣从茅屋里走出,到井边打水洗脸。
今儿轮到放血的是弟弟张武。
只见他惨白着脸来到厨房要了碗丸子,吃完便拿起刀准备往自己手腕上割。
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手上,一道道溃烂成浓的伤口,光看都觉得疼,更别说当事人了。
赵栖心里一阵抽搐,眼眶一热,制止了他:“武儿,今儿就算了,侬先养着。这两天就用俺的。”说着也不等他反应,抢过刀子就往手臂上划,鲜红液体顺着刀口流进瓷白碗里,一点点,一滴滴,流满一碗后才用纱布裹住,安慰般朝儿子笑了笑,端起热腾腾的姜糖丸子下了昏沉沉的地洞。
这半年的轮流放血,使得他们早已从恐惧到了麻木。
一家人由一开始的互不忍心到相互体谅和沉默,渐渐地,也就觉得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所以,当看到刀子在母亲伤痕累累的手臂上划下时,张武也没多大伤悲,整个脑子木木的,没有阻止,也感受不到自己本该有的心痛。
用完早点是他们外出摆摊的时间。
将小摊车擦洗干净,打点好一切的婆媳两,目送爷孙三人离开后,便各自忙活起来。
城中继张大郎之后,又出现了很多与他一样的人。
虫人生猛狡诈,以人血为食。杀不死,抓不到,随着死伤百姓的与日俱增,城主急了,便下了道命令,封锁城门,禁止百姓走动,断绝虫人的食物来源。
也不知是听谁说的,都道这些虫人只是看起来厉害,实际寿命不长,只要没血喝,时辰一到自会灰飞烟灭。
城主下达这命令,打得无非是消耗的算盘。
看着两个日渐憔悴的两个孙子,张丰年和王氏自是心疼不已。
半个月前,经过三天两夜的深入探讨,他们一致决定趁乱绑一两个人回来,把放血时间隔开,延长身体恢复周期。
就这样,良知败给求生欲的他们,决定卖迷魂糖元,骗无知的过路者。
而紫璟,正是他们这半个月来的第一位客人。
抓到人,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兄弟两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早上还好好的母亲,下午回来就没了。
就在方才送食的时候,赵栖又割了自己的腕。
张大郎看着她一双原本白嫩细腻的手如今因他伤痕累累,心中是说不出的痛苦难受。
他已经不止一次,劝妻子不要再来了,别再管他,让他就这样安安静静死去,就是对他最大的宽恕。
这次为表决心,他打翻了赵栖端在手上准备喂他的血。
看着鲜红液体洒满一地,赵栖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想哭,却又不想被王氏听到忧心,便转身走到一旁角落蹲下,拼命抹眼泪儿,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伤心委屈这种东西,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
如果有得选择,她也不想这样。
可俗话说也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如今张家遇上这等祸事,她这个当媳妇的,既不能眼睁睁看着丈夫在面前死去,也没办法看着公婆孩子放血而无动于衷。
但凡她有另一个选择,亦或者愿意作出另一个选择,事情就不会是这样子。
她越想越伤心,不知不觉,便抽泣了起来。
不曾想,就在这时,一个紫衣女人忽然闯了进来。
女人娉婷袅娜,堪称国色,并不可怕,可跟在她身后的那头狼就另当别论了。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张大郎会在此时突然发病,吐出漆黑长虫袭击过去。
女人身手敏捷躲过一劫,而她却没这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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