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五章 风雷上(1 / 2)木辛文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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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还是皓月当空,第二日清晨隔窗便听闷雷滚滚。

晏傲雪被雷声惊醒,在房梁上坐起来,侧耳倾听,行馆外街上似乎有金属声和车马吆喝声。

阿白也醒过来,揉着眼睛迷蒙地问:“阿姐,怎么了?”

昨夜聊得太晚,又困顿得懒得去找卧房,便在她房中歇下。

“今日可有什么大事?”晏傲雪皱眉,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阿白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喃喃道:“今天不是……唔……庸霖问斩的日子么……”

晏傲雪一惊,从梁上飘然而下,快步走到阿白床前,“怎么回事?”

阿白被她急切的口吻一惊,彻底清醒过来,吞了下口水,后悔半梦半醒说走了嘴,看出她对此人仍然上心,试图提起旧愁以挽回她的心意。

“就是……”阿白挠了挠头,“一个多月前庸霖不知怎的突然丢了大印,自缚双手主动到都城领罪,当时人们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庸霖投敌,最后定了斩刑,四月初三行刑——就是今天。阿姐……你不是讨厌他吗?这种无情无义之人死就死了,你又何必介怀呢?”

“谁说我介怀?我上次见到他没一刀捅死就算够念旧情了!”她嘴硬道。

“上次?阿姐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啊……难不成神不知鬼不觉偷走大印的人,就是阿姐?”阿白眼中闪过激动。

“……不错。”她有些难以启齿。

阿白的激动彻底变成了兴奋,“大义灭亲!干得漂亮!对付薄情寡义的人就应该这样,阿姐,你真棒!”

他跳下床搂住她肩膀,“庸霖可是纪国统领边陲的大将,你想想,他一死,齐国就少了一个劲敌,纪国西面靠近的齐国的边境就少了一个屏障,到时大军压境,想要覆灭纪国岂不易如反掌?”他说着都快要大笑起来,偷眼看到阿姐沉郁的脸,又赶忙回到正题上。

“不过话说回来,庸霖资性英敏,才能克奇,是庸氏一族里唯一有资质接替太傅继承上卿之位的人。庸霖何况庸霖那种性格,软硬不吃,早就四面树敌,为人谨慎,难得出纰漏,如此良机,多少人都眼红地盯着呢,巴望他死了好接管兵权的大有人在!庸霖一死,再除掉太傅庸和,庸氏这棵三五百年的老树也就倒了。

知道这么大热闹,为什么我今日不去吗?菜市场恐怕现在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准备网一条大鱼……阿姐,你就是想救他,也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冲动,明白吗?”

“我脑子坏了?我为什么要救他?”她哼气,难道她表现得这么明显?

晏傲雪心中左右摇摆,明知不该心软,但又做不到无动于衷,还怕被人看穿心思,勉强维持泰然自若。

吃早饭时发现子奕不在,问了席彭才知道,子奕拟定饮酒礼的名单彻夜未眠,一早就进宫去跟国君商定宴请大臣了。

阿白故意讲些最近的趣事逗她开心,她心不在焉,饭也没吃几口,吃到一半更是将筷子一放,莫名其妙地说道。

“要下雨了,我去给子奕送伞。”

阿白敏锐地感到阿姐心情复杂,但也只能眼瞅着她走入狂风之中。

天边雷声滚滚,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瞬间大雨倾盆。

晏傲雪撑着伞站在纪宫宫门外廊下,衣襟被吹得猎猎生风。

她离另一端的子奕与庸老太傅两丈远,雨声嘈杂,她立着耳朵将二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更是惶惶不安。

“庸老,您乃三朝元老,屹立朝堂几十年不倒,这守愚藏拙、明哲保身的功夫炉火纯青。二十多年您带领庸氏一族成功躲过一场浩劫,免得像杨氏一样,落得个被国君夺去上卿之位、抄家灭门的下场。可惜,这次对手卷土重来,您老却毫无招架之力。您的嫡孙大将庸霖无缘无故失了兵权今日将斩,您却还是不能醒悟,可惜啊,可惜。需要晚辈给您提个醒吗?”子奕负手沉静自若地道。

“什么?今天中午吃枣糕?”庸老点点头,拖着长腔,双手搭在圆滚滚的肚子上,那副糊涂模样,若不是穿着官服,真看不出来是纵横官场近六七十年的纪国的定海神针。

子奕只是淡然一笑,也不懊恼,接着道:“庸家手握边境重兵,与杨家二十多年前叱咤一时何其相似?公子敖乃是国君嫡长子,若此时国君立公子敖为世子,那公子敖的夫人,您的嫡孙女庸氏就会是世子妃,您在朝中又根基深厚,您说,纪君心里会怎么想?不打搅您赏雨的兴致,我夫人来了,请容晚辈先行告退。”

说罢,他微微欠身,走出门廊,晏傲雪连忙上前为他打伞。子奕接过她手中的伞,看她时眼神明亮,柔情似水。可她兀自想着心事,心神恍惚。

马车外****,电闪雷鸣,震耳欲聋。

狂风不断掀起车帘,晏傲雪不着痕迹地看向窗外,此时哪里顾得上子奕高兴不高兴,一心想着如何骗过子奕的双眼。

菜市场周边商铺挤满全副武装的甲士,一直排到房外屋檐下。来时她就看到他们全副武装,这么大的雨也不撤退,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在大雨滂沱中行刑。

“怎么突然想到过来……?”上了马车,他问,满怀期待。

“嗯……雨很大……突然想出来走走……就走到这来了……”她支支吾吾,不擅长撒谎的脸上表情尴尬别扭。

“……你还是别说话的好。”他的脸沉下来,闭上眼,沉默不语。

子奕何其聪明,寻常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能读出他的想法,何况是知之甚深的她。

本是意料之中的,不是吗?

“雨下得太大,我们找家旅舍歇歇脚吧。”她并非询问而是陈述的口吻。

若方才子奕见到她时还满怀欢喜,现在还不能看透她的心不在焉,也无需当这前线统帅了。

“……好。”

他顺了她的心意,心沉了下来,面上也冷了下来,可她心事重重,没有察觉。

她要了两间房,“我昨夜没休息好,想再补个觉,你……”

“你随意。我在堂上等雨小一些就走。”

晏傲雪慢慢上搂,回头看一眼楼下喝茶的子奕,那挺直的背影清冷高贵,心中闪过一丝欺骗他的良心不安。过了今日,过了今日再跟他解释吧,现在顾不上这么多。

半个时辰过去,雨势稍小,子奕上楼轻敲晏傲雪的房门。

晏傲雪枕着胳膊侧躺在床上,心中盘算不停,根本未睡,听见敲门也不应声,听着门外离开的脚步声下楼,才起身去换夜行衣。

戴铉见子奕一人下来,问道:“少主夫人怎么没下来?”

“不用等她,我们先去办点事。”

“那这房间先退了吧?”

“不用,放着吧,这间房说不定大有用处。”子奕语带双关地说完,迈入雨中,赶车的侍卫为他撑起伞,戴铉赶紧跟上。

晏傲雪翘起窗缝,在楼上看着子奕上了马车离开,飞身下了楼,一柄单刀,一把强弓,一身黑衣,步入潇潇风雨中。

行刑台下几十个胆大的人,打着伞站在雨中,踩着泥水踮脚探头,纷纷来看这位名噪一时、智勇双全的边疆大将,庸氏一族最年轻、最优秀的子孙,到底落个什么下场。

风吹雨斜,晏傲雪伏在房顶,一动不动,静待时机。不大不小的细雨打湿了她的衣衫,雨水顺着黑发流到脸上,雾气迷蒙了她的双眼,她唇边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恐怕此时纪国安坐家中的大夫们同底下这群民众没什么两样,也伸长了脖子等着庸霖问斩的消息传来,位高权重的幸灾乐祸,地位卑微的兔死狐悲,真正忧心他死活的又有几人?

监斩官身旁副将等得着急,开口问道:“时辰快到了,还没有人来,怕是上头猜错了,就庸霖那又臭又硬的脾气,恐怕早就把人得罪光了,还有谁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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