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十分,正是太阳高挂,水光潋滟的时候。春日的阳光又和煦,人在画舫中,倒是被照的暖烘烘的。
船主依样上了各色野菜,正中压轴的正是一锅河鲜肉糜羹。这河鲜是每日早,新打捞出来的,日日不同。今日是些河虾,鲫鱼之类的。河鲜胜在新鲜,味美。只需简单调料,便能吃出本身的清甜。鲫鱼捞上来,便立刻处理干净,再加黄酒炮制去腥。待腌制入味了,又化些许膏脂,和鲫鱼一起熬制。煮出来的汤,浓稠亮白,鲜美飘香。再将汤单独倒在小罐中煨着,与白粥一同加热。此时就要再细细地把半两精瘦肉切成条,方便入口的大小为最佳。再精致地码上其他小料,最后只消的一点清盐,将那鱼汤白粥瘦肉,一起文火熬煮个把时辰,便是鲜香扑鼻,勾人食欲了。
想想我还是第一次与侯爷同席用膳,未曾想,他连吃饭都是这般好优雅好看。我虽对镜练过各种吃饭的模样,但也没想过一个人吃饭,也可以吃的那么雍容尊贵。侯爷虽吃的斯文优雅,可却不是装腔做派那般秀气,他吃的很快。令的我也不得不加快速度,吃的又急又快。是怕他吃完要与我说话,我含着食物倒不方便对答。这举动倒是逗笑了侯爷,他停下来看着我说,“慢点吃,又没人同你争。”
“可是侯爷怎么吃的这样快。”
“本王少时曾远游历练过,好多时候顾不得仔细吃饭,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现在也没改掉。”
这习惯,倒是让我想起我幼时做乞丐时,从地上捡了被人扔掉的东西就开始不管不顾得狼吞虎咽,也不管干净与否。只怕吃的慢了,被别的乞儿抢了去,自己就只能饿肚子了。侯爷肯定是不会像我这样狼狈,但我也不曾想到他少时会有这样一段让他连吃饭都没时间的游历经历。
“那肯定很辛苦吧,连好好吃饭的都做不到。”我捧着碗,心疼地说道。
“罢了,也都过了。”侯爷似乎是不想再多提。
我知趣地收声,此时船已经划到了河中央。此地水域开阔,旁边离的最近的船只都隔着不远的距离,倒是安静。可就是因为安静,我和侯爷又没出声。我才感觉有点古怪,仿佛四周有人埋伏着。可这船上除了船家只有我跟侯爷还有翠衣,这河中央,谁能埋伏?除非是练过龟息功一路跟着潜在水下。龟息功...仿佛仅凭这三个字就能把我带回那个痛苦不堪的深渊回忆。可是此刻,这人,是冲着我来,还是冲着侯爷?不管什么,我只要藏好我的表情不露马脚即可。我低着头,继续吃羹,但是早已竖起耳朵,仔细注意着整个不速之客的动向。
“阁下为何要扰本王用膳。”这一句话如惊天之雷,掷地有声。水下潜伏的人,知道自己已被察觉,顿时从水中高高跃起,激起半丈水花。好深厚的内功!只见侯爷已经飞身出船舱,立于甲板之上。我也连忙跟着,躲在杂物后面窥看。
那不速之客,此时已经借着跃水而出的余力,带着水珠借势向侯爷一掌劈来。这一招已不留余力,饱含内力的杀伐决断之招。此招不能硬接,侯爷只是错身闪过。他现下没有兵器,只能以手中的折扇为剑,反手向那人面上攻去。虽无剑,但是手中的剑气却只增不减,绝妙无双。来人怕是没有想到侯爷这位如玉公子有如此好的身手,他练得龟息功,能在水中潜行,却也为着减少阻力能多闭气一会,并不会携带武器。我虽不知道侯爷的真正实力,不过看样子势均力敌是毋庸置疑的了。翠衣此刻倒是担心的不得了,一直在我耳旁说,“妹妹,妹妹这可如何是好。”
我且握住翠衣的手,“姐姐,现下不是慌乱的时候,不要出声让侯爷分心。”看她略微定了定神,我才慢慢移到桌前,拿起一个瓷碗,狠狠地敲碎了,捡起了两块锋利的碎片。我递了一个给翠衣,附耳说道,“若是那刺客发现我们,想要以此挟制侯爷,我们且以此防身,不要让侯爷受制于人。”
翠衣听话的点点头,虽是着急害怕,却死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又眼瞧着侯爷与那刺客打了几个来回,那刺客招招狠毒,怕是接的是死命令。侯爷虽然是武功过人,但是也架不住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现下已经有些打的有些疲劳,只守不攻,颇为被动。我心生一计,若是让这刺客杀了侯爷也未曾不可,虽是同行,但我也不忌讳他抢我生意。不用我动手,让手中再添鲜血,自然是好的。可是这时却听有人踏水而来,这么高明的轻功,想必是侯爷养的暗卫?他倒是忠心护主,上赶着来救。今日那刺客眼看是成不了事了,既然如此,我便也做个顺手人情。我装作担心则乱地先前跑了几步,那刺客眼尖,已看见我。直直向我冲来,为着挟我制约侯爷。我装着脚步慌乱的样子,故意被他逮着,他无兵器,只能死死扼住我的喉咙。可未曾想,还没等到他说话,我反手将藏在袖中的锋利碎片,擦过我的左脸庞,透过他的第五肋间狠狠地插了进去。这一击,命中的是这刺客的要害中的要害,绝无生还可能。我虽是为了卖侯爷人情,也是忌惮他会龟息功,怕会是知道我之前的事情。现下又杀不了侯爷,留了他的活口,带回侯府严刑拷打,谁晓得他会吐出点什么。
众人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缓缓倒下,鲜血染红了我的衣裙。风中,我有种独特又嗜血的美。像是还没回过神来,我手中依旧握着那块带血的瓷碗碎片。此时我看见了那暗卫,他头戴黑纱斗笠遮面,但是他似乎把我当成了刺客,人还未到,先是以手中的红缨长枪为箭,向我直直射来。是了!这暗卫从未见过我,更不认识我了,此刻我的模样又是无比可疑。
这一枪来的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侯爷飞身想要抢先抓住这红缨枪,可却硬生生地看它从自己手中滑走,我本能反应地身形一闪,终也是没有躲过。我看着自己身子,似乎已经被它穿透,我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站也站不住,这疼痛直接让我晕厥了过去。
昏昏沉沉,我竟是要命绝于此吗?最后我只看见侯爷面如死色地向我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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