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方宴之,突然出现,“家妹睡昏了头,又爱讲笑,由得她胡言乱语几句也就罢了,肖都尉可莫要当真。”我看着方宴之,下意识地心脏一紧。却不知为何心中又些许庆幸,庆幸他来找我了,不然真不知我搞得这档子烂事该如何收场。我算是有点懂姚韩高了,也不是不可,但终究是心中有愧,觉得吾非良人,不忍误君。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怔怔地站在那儿。肖都尉倒是急了,抓耳挠腮脸上又是一片通红,他张嘴崩了几个“可是,可是...我...”。说了半天,急的额头都出汗了,可就硬是紧张地吐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方宴之好似没听见,浑然不理会他,只是低头对我说,“走吧。赶着店家收摊前,给你买了桂花藕粉,晚了可就凉了。”我木讷地点点头,下意识地要跟他走,可是心中又在问自己,我跑出来就是为了他找我回去的吗?方宴之看我不动,径直想要扯过我。手腕上的疼痛,让我清醒了点,我想要躲过他的手,他却低声道,“你可想好,他是肖萦云的哥哥。”
方宴之了解我,他知晓因着谷中长大,我大小最向往的就是像书中那样有个能说体己话的女性密友,最不忍见的就是琳珑剔透的女子落泪。此话一出,纵使还带着不愿,我也只能乖乖跟他走。
我跟肖大哥道了歉,告了辞。肖都尉急得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远走了,心中是悔不当初,叫苦不迭。
“你变了,若是从前,你即使是心生愧疚,也会毫不犹豫地继续利用下去。”回家的路上,方宴之冷不丁的这样来了一句,他说的很对,可我有时候却真是恨他这么了解我,尤胜过我自己。
是的,我是变了,我好似变得更有牵挂,软肋更多了。我失忆期间,像是用着另一只眼睛看着这人世间,我看到了那些刺客方眠所看不见的人间烟火与温情。过去我接触的人,除了远宁侯,皆是或贪或狠,欲念满身。可我来到了这姑苏,遇见了萦云和姚韩高他们。他们或许知晓世故,明白人间有险恶黑白,可是他们却像是勇猛的战士,强悍单纯地捍卫着自己的理念,照着自己人生的信条而过,坚定纯粹地爱着这世间。那种力量,让我撼动,我头一次知道,人,还可以这样过活。我丑陋不堪的内心,好像也在蠢蠢欲动,认为我也可以为自己而活。
我深吸了一口气,“方宴之,我们回去吧。”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不正在路上吗?”他顿了一秒,突然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你是说,回谷中去?你都忆起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演下去了,点头道:“你有没有想过,瑶师伯是个很可怕的对手,师父现下或是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先前装着失忆,就是不想面对这些。可现在装了没几天,就被戳破,让我不得不直面现实。若是没失忆前,我定是全然不避讳,一心直系师父。可是,老天爷让我来了失忆这一遭,让我好似重生了回,我不由得动摇了,生了旁的心思。可是终究,我得回师父身边。就像是一只从小被驯养的小兽,幼时用小树便能拴住它,久而久之它习惯了,即便是后来长成巨兽,也依然会乖乖地被拴在小树旁边,即便它好似一动便能从中挣脱。
方宴之面上却好像有些不自然,我们一同回去,又恢复往日那种日子。一起出任务,一起回师门,他应该是最高兴的,可是他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我只当他是发神经,不理会他。回了家,进门却看见桌上真有碗藕粉,我还当他只是拿着藕粉当说辞,打发肖都尉呢。方才吐露了实情又下定决心做了决定,再吃着这丝丝清甜,顺滑绵柔的藕粉,心中倒是雨过天晴,开心了不少。
他许是见着我吃的开心,突然说道:“其实师父早知晓此事了,你昏迷时我就已用信鸽联络了师父,她叫我们不用担心误伤之事,她知道怪不得你。后来你失忆之事,师父也知晓,嘱咐我乘机带你好好玩玩,当是她老人家给你的生辰贺礼。她还说她有事要出谷一趟,我们也不用赶着回谷。”
听了这话,我登时直想把手中的藕粉连碗带碟摔他脸上去。若是师父早就知晓了,那他刚刚还把背弃师门说的真真的,像是煞有其事一样。
“方!宴!之!”我咬牙切齿地叫着他。
“你自己一直装着失忆,我总不能平白无故给失忆的人解释那么一通吧。”他摊摊手,好不无辜。
“你个狗贼,你知不知道我为着误伤了远宁侯,心中多不安难过,刚刚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了那番话!你倒好,搬着凳子在这看我唱独角戏呢是吗?哦,不对。我还忘记了方少侠自己的戏也是唱的真真的,说着什么为我背弃师门的话。你可真是投错了行当,该去那台子上唱出大戏,人家梨园可真缺您这位好做戏的角儿呢。”我被这样耍弄了一通,心中是气愤难当。但好在现在总算知晓了,师父并无怪罪我的意思。其实我早应该想到的,师父也是疼我如女儿的,况那远宁侯未死,师父也不会多加责罚与我。且年年不忘我的生辰。又怕我太早回去相见尴尬,还特意空些时日出来让我在外边。我想着师父待我这般好,而我却千不该万不该动了逃避师门的念头,心中更是愧疚难当了。
他也不理会我骂了这许多,只道:“你是为着伤了那侯爷而难过,还是为着伤了师父的骨血而难过?”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这是要鸡蛋里挑骨头,没话找话是吧。”
方宴之却笑起来,“我有时候就是喜欢你生气时凶巴巴的样子,你前阵子失忆时软软糯糯动不动就哭,让我想欺负你都不成,可真是太无趣了。”
我怒极反笑,伸手摸向桌下。果然,此处藏着一件兵器。方宴之同我一样,都喜欢在伸手可摸到的地方,放点能防身的武器。我伸手一掏,拿出来一看却发现是我生辰时他送我的那个袖中箭。
“早算准了,你有一天会气的要打我。这袖中箭,就算是物归原主了。”方宴之笑道,笑得倒是好看,可就是怎么看怎么欠揍。这架打不起来了,好没意思。我只能生着闷气回了屋,口里咒骂着方宴之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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