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王爷美意,只是奴婢一不通音律,拙耳辜负了琴音;二来奴婢有要务在身,恐无清心静听。”
“无妨,素闻王爷善琴的美名,若愿献技一曲,当真是我等尊荣。”缨年听闻二人交谈之声便来探听查看,本就闻得梁王洒逸多才的名声,今日有幸亲见,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
容溪也不与缨年客套,便命仆人将琴搬来梅花树下,调紧琴弦,奏《梅花三弄》。勾剔抹挑,琴音如金玉碰撞之声,似散非散,飘逸跌宕。烟红怀抱梅枝立于树下静听,容溪忘我弹奏,春风骀荡,缨年只沉溺于此声此景,错觉这良辰美景都为她所拥有,将为月白之事的担忧抛掷脑后。
临近尾声,曲调越发轻快,因容溪下指坚重,琴声轻而不浮,疾而不乱,缨年感慨唯有梁王这等心境清明无忧之人方能弹得如此洒脱奔逸,心生羡慕:既羡他在大景朝中至尊无二的嫡长子之位,云端之人,不知人间争斗疾苦;又羡他无逐鹿之心,不必如她一般劳神算计。
又瞥见容溪腰间白玉云龙带钩,唯有皇室可用龙纹,又因大景崇尚水德,因而带钩上点缀了海水纹样。这是宫内稀品,缨年此前从不曾见,对此类纹饰极为着迷。
一曲终了,缨年仍沉浸其中:“王爷所学竟是广陵琴派,虽奏明快之曲,却不失朴实厚重。妾身原在江南时,此地皆兴此派,闻之如有乡音。”
正感慨抒怀,却见一小厮赶忙拿了帕子上前,为容溪的左手拭血上药。
小厮劝道:“王爷左手烫伤,不如咱们回了皇后娘娘,游春时奏曲之事便罢了吧。”
缨年心中愧疚不已:“妾身不知王爷手上有伤,不然万万不会执意请王爷弹琴。”
“若不在这满开的梅花树下弹奏《梅花三弄》,岂不是辜负这春景了?且一曲练上百便,人人都可习得,只是若无肉身之伤,怎能切身感知梅花凌寒之痛呢?若不能领悟,弹得再好也只是浮于表面。”
缨年听他言辞荒谬,颇似自己十五六岁时不谙世事的乖僻性情:“王爷尊贵,只因不知人间其他苦痛,所以才以肉身之苦来领略琴音。若王爷懂得世俗间种种苦难,便只此等阳春白雪之境是何等宝贵了。”
“晋王妃这便误了。本王宁可以肉身损毁来保全心灵不受损毁。”他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如果因追逐荣禄而使原本的明镜之心蒙上尘埃,却以此为傲,说懂得了世俗之苦,本王以为这才是不值当。”
容溪不与她多辩,命人收起古琴,欲向皇后殿中去了,临走前对缨年道:“晋王妃知晓琴韵,又有闲情让侍女折梅枝插瓶,本应是通透之人,却不要因眼前浮华而一叶障目了。”
缨年知容溪清高,不屑她与容济所营之事,却不恼。想起曾经自己曾在清嘉别馆与和翊谈诗论画,本不知功名,却超脱不了世间功名的诱惑。月白之事又涌上缨年心头,回首去寻烟红,却不见人影。
原来烟红因不懂音律,无意在此故作欣赏之态,便回下人房去了,临近窗前,却听到月白与淡绯低声轻语。烟红蹲在窗外墙根边听着,不料月白哭了起来。
“府里谁人不知他与我们王爷是对头,反正我如今是两面不是人了!”
“姐姐何必如此,你若喜欢他,便去投奔到他府下,只是王爷定会搜查,姐姐此生就不能在日光下做人了。”
“他位高权重,怎会收留我这等草芥之人。”
“要是姐姐手里握着他的把柄,或许他惧怕了就将你留于府中了?”
月白冷笑道:“这有什么意思,用这种方式得以陪伴他左右,不如不要。何况他这种杀伐决断之人,若被我抓住把柄,怕不是要杀我灭口。”
“既然他是姐姐口中如此凶残之人,又有什么好处让姐姐念念不忘?”
“管他面对的人是亲是疏,在大事前果决,才是大丈夫应有之举。”
淡绯听她说得玄虚,便失了耐心:“不过一个情字,我劝姐姐早日收手。既然人在这边府中,便为咱们王爷办事,早日了却非分之想,万一被王妃发现,你也不得好果子。”
月白恨声道:“不劳你操心,我自有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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