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初使出了全力挣脱甘承,在雨中踉跄滑倒,爬起来后走近地上的一个人,认出来是他白天里一直寻找的,前日还和他一起下棋的,失魂落魄地跪坐在他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夜雨淅淅沥沥地敲打在石砖屋檐上。
手里的剑还未收鞘。
杜晗昭等人站在他身边,低着头不说话,脸上的表情隐没在阴影里。
将死的黎明还剩一口气,抬起手想擦掉谭初汹涌的泪水,但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根本是无用功。
谭初恸哭不止,上气不接下气,他拉起黎明的手不停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黎明的胃血翻涌,从嘴角溢出来,他光是呼吸都竭尽全力了,说不出来一句话,最终只能嘴型画到:没事的……谭初。
终了,满是血的手从谭初的脸颊滑落,阖眼去了。
“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黎明。”
“以前家里贫苦,晚上不能劳作挣钱,就盼着黎明赶紧到来。”
而如今,属于他的黎明永远都不会再到来了。
谭初痛苦地闭上眼睛,肩膀不停抖动,湿垂的头发挡住了表情。
身边的大人就这么守在雨下,一动不动。
渐渐的,哭声小了,地上的谭初仿佛一座枯石,再没有任何反应。
滕越怕他冲动做出傻事,想上前把他拉起来,可刚一靠近,谭初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去了杜晗昭手中的剑,站起来用剑尖指着她。
众人刷地单膝跪下,垂首齐声唤道:“少主!”
谭初情绪决堤,崩溃质问:“为什么杀了他们!”
杜晗昭语调淡漠,没有起伏,如实回答:“他们是专人派来刺杀少主的死士。”
“死士!?我看你们才像!他们是跟我一般大,长在贫民窟的孩子!”谭初单手抓不住那沉重的剑,改用双手紧紧握住,离杜晗昭只有短短一寸。
甘承怕他一不小心伤了自己和杜晗昭,想上前制止,却被杜晗昭伸手拦下。
杜晗昭面不改色,继续说:“他们受专人培训,最擅长演戏,知道少主身份后故意接近,套得了府内的情报。”
谭初想起黎明和黎小妹单纯朴素的样子,眼泪又掉了下来,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杜晗昭的说法,他怒喊反驳:“若当真是刺客,那为何不在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把我杀了!非得潜入森严的府中!?”
是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是为什么。
杜晗昭沉默不语,答不上来。
甘承就知道杜晗昭是个不会哄孩子的人,说出来的话只会适得其反,于是向滕越投了个眼神。
谭初平日里最亲近的就是滕越,现在的话大概还会听上三四分,滕越说:“杜堂主所言为实,不过还请少主冷静,回到屋里小心着了凉。”
“你!”谭初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沉浸在无比的悲伤和愤怒中,只对着杜晗昭一人发泄,“你果真……怎么不去死!”
说着就把剑举过头顶,颤颤抖抖地劈下来。
杜晗昭躲也不躲,跪在地上好像甘心承受这一剑。
甘承再也看不下去了,起身走上前打掉谭初的手腕。
银白剑脱手,掉落在地。
刺耳突兀。
谭初掩面后退,奈何他年幼,从未经历过生死,这样突如其来的悲剧已经突破他承受的极限了。
他痛苦哽咽:“哪怕……留他们一命也可以啊。”
杜晗昭扶膝站了起来,眼底的哀痛一闪即过,用轻不可闻地声音喃喃:“这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雨停了。
旭日缓缓从东边升起,云卷云舒,凉风惬意。
相夫人听见院里的动静,跑过来看见一地的尸体,每个人本都是花样年华的年纪。她心下了然,心疼地把失神的谭初揽进了怀里,谭初身心俱疲,再也支撑不住,倒在相夫人的怀里沉沉睡去。
相夫人向众人点了点头,把谭初抱了下去。
杜晗昭捡起地上的剑,看着剑身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才收进鞘中。
其他人一言不发,心情沉重,蹲下来把尸体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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