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来又是满身大汗，那不知何时会闯入梦中的妖龙已成了他最可怕的对手。今天的噩梦却与往日不同，他睁开眼看到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地宫，他不敢轻易直视那躺在白玉棺里的女子，她是他心头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可除了她，其他的一切他更不想面对。

当他迷离的视线缓缓转移到那具孤独的白玉棺，言沁的声音再次打破冻结的空气，如剑刺来：“如果不这样做，恐怕你再也不肯回来，做人，真的那么好吗？”

这是那件事以后，身而为人的信游第一次回到他生存了上千年的地方，除了痛苦别无其他，他闭上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是说好……再也不来找我吗？”

“不来找你，怕你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龙族是如何毁于一旦，也忘了吟儿为你付出的一切。”

“不，你找我，绝不是为了这个……”

言沁的嘴角爬上一丝迷一般的浅笑，开口道：“真没想到你比我还早遇到他，你都遇到了他了，为何不告诉他真相？等我来说吗？”

“你敢！”

“为什么不敢，他似乎也很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你全都知道却瞒着他不说，你以为这是为他好？”

“他知道又如何？”信游的视线始终盯着白玉棺里的女子，与其说她死了，倒更像睡着了，他从小就害怕面对她光芒万丈的目光，如今她永远的闭上了眼，他又如此希望她可以再次睁开。

“他知道了，我们龙族才有希望重回人间！”

“那里本来就不属于我们……”

“你是做人的时间太久忘了自己是谁吧，星月忘了，你也忘了，只有我记得！我永远不会忘，我会让那个孩子代替你成为龙族的希望。”

“不——”他的声音响彻龙宫，纵然地动山摇也改不了残忍的事实，言沁的声音一遍一遍在耳边回荡，他只觉得浑身烧的难受，他拼命挣扎，拼命喊叫，看不见的烈火在将他吞食。当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这次又重回到了那座存在了几万年的苍茫雪山，黛色的天空雪花飞舞，大雪中柳吟儿孤独的身影仿佛一座丰碑。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都在颤抖：“吟儿……”

她转身，脸上的泪水冻结成冰，一开口，瞬间支离破碎。

“你忘了我们生生世世的约定，我不想再等你了。”

“不……我没忘，我一直在努力你没看到吗？我们马上就可以在一起了，吟儿……”

“我只看到你在后退，你在害怕，你见死不救，你胆小、懦弱，你连那一年的自己都不如。”

“你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他跪在地上，满身卑微，飞舞的雪花变成银色的龙鳞慢慢回归他的双手，他惊恐的甩开，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在冷冽的寒风中奋起抵抗。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黑煞死去的祭台，身穿红色嫁衣的柳吟儿坐上李阔的马车，消失于尘埃之中，他明白他终将失去他最爱的人。

四个人大约走了半个时辰，黑漆漆的山路尽头便有微光传来，越往前走就越冷，一开始还跃跃欲试的文婵婵此时紧紧拽着燕子初的手，小心脚下的每一步，可在接近天境的时候还是不小心滑了一下，燕子初反应极快立刻拉住她不至于看到她摔个四脚朝天。“谢谢子初，还好有你拉着我，不然我就摔惨了。”他直言不讳道：“我真担心再这么走下去这身衣服就被你扯碎了。”“扯碎了我给你缝。”“那还能穿？”“你是不是嫌弃我？”“你说呢？看你脚下的路别看我……”“哼，你好看呗。”

听了两人的话，阿笙也悄悄提醒闻人夜：“师姐，你也小心点。”师姐冷眼一扫：“管好你自己，别管我。”“……哦。”

“哇……好美啊！阿笙、师姐你们快看！”

走过最后一段黑路眼前突然明亮起来，晶莹的冰面底下似有流光溢彩飞过，却在某个时刻瞬间凝固，与满天星斗的天空连在一起，仿佛撒了一把糖霜在天上，随意组合成没有规则的星云，一眼望不见尽头。

四个渺小的黑色身影在美轮美奂的天境之下步步前行，谁都没有想到真实走进它的世界会是这般壮观的景象，就连最不会产生喜怒哀乐之情的闻人夜也忍不住环视它，全然忘了这里是修行禁地。

耳边不时传来文婵婵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

“天境好美啊！我好高兴你们能破戒陪我过来玩！谢谢师姐和阿笙，谢谢你子初……”纯真的少女张开双手飞奔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他伸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脑袋，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对她说：“你再大声点，苏长老也会过来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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