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初现,祥云朵朵,上一刻犹是雪虐风狂,这一时已是万里晴空。参天古松上栖满了各色鸟雀,叽叽喳喳,不绝于耳。而半空中仍低徊盘旋着万千只禽鸟,愁云惨雾般地碾压在群豪的心头。
突有一只白羽鹊凌空展翅飞来,鸣声清亮,穿云裂石。厉天行听得鹊鸣,霍然立起身来,伸掌在铜钟上一兜一翻,便已将那重逾千斤的铜钟轻轻巧巧地托举在了掌心之上!
他仍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枚血色果茧,身子便如标枪一般,笔直地屹立在雪地中,手里托着那口古意盎然的华严钟,望之便如上古魔神一般地威猛。
群豪皆是蓦然一惊,受厉天行气势所激,心慌意乱下,倒有一多半人拔出了随身兵刃,一时间,短松冈上刀光剑影,呛啷作响。
只听得赵正义厉声喝道:“大伙儿打起精神,厉老魔这是图穷匕见了,千万莫让他再逃啦!”群豪哄然应喏,渐渐逼近那株古松。
而那枚血色果茧愈发猩红欲滴,果皮上的皱褶已是被撑得吹弹可破,内里清晰可见一只禽鸟状的活物在乱啄乱挠,却不知是何妖物。
聂清臣瞧得是毛骨悚然,莫名感觉到一阵阵的心悸。尽管天上瑞鸟云集,四下异香袭人,可是心头那一股阴郁诡奇的恐怖气息,却是始终挥之不去。他想移开自己的视线,可是那妖物似乎有种难以言喻的邪魅魔力,他仿似被妖法魇镇住了一般,一时间竟是寸步难移。
他惊魂失魄地想出言呼救,可张嘴“啊”了几声,却已是骇怕得说不出半句话来。眼瞅着那猩红色的果茧被撑得越来越薄,“噗噗”轻响中,果皮上已是撕裂开数道裂缝。
终于,只听得“锵锵”一声长鸣,那妖物已是啄破了那层猩红色的果皮,探出了一截热乎乎、湿漉漉的凤头状肉芝,其上有冠有喙,怒睛圆睁,意态狰狞,煌煌有不可一世之势。
聂清臣恐慌万状地跌坐在地上,几次想起身逃开,可是双腿绵软无力,竟是连起身的气力,都似提聚不起。眼看着那妖物慢慢从果茧中探出,禁不住失声叫道:“前辈,这是什么物事?恁地如许恐怖?”
忽听得厉天行阴恻恻地回道:“小子,你骨骼清奇,天生侠义,虽略欠迂直,倒也是你书生本色。在下向来怜才,换作往日见你,必定欢喜得紧。只是今日凤皇芝横空出世,尚需活人血食滋之,天意让你冒冒失失地闯到此处,你须怨不得在下辣手无情!”
厉天行将手腕一翻,那华严钟便顺势翻转过来,硬生生地被倒扣在雪地上,发出“嘭”地一声闷响。钟身沉重,冻土坚硬,可这一扣之威,竟是入土三分,将聂清臣与那凤皇芝尽皆罩入钟底,再无半分脱生的可能。
厉天行拍拍铜钟,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葬身于上古异芝之腹,倒也风雅得紧,在下可是丝毫未辱你斯文!”
聂清臣只觉得眼前一黑,慌忙向后窜起,却是撞在一处坚如磐石的铜墙铁壁上,跌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他又惊又怒,黑暗中伸手向四周摸去,但觉触手冰凉,平滑如镜,屈指弹之,隐隐有金石之音,心头蓦然升起一个念头,莫非那厉老前辈果真将自己倒扣在铜钟底下,作了那凤皇妖芝的血食祭物?
一时间,愤怒、绝望、惊恐、悔恨等诸般情绪,潮水般地涌上心头。正自惴惴不安时,铜钟里突然赤芒大作,刹那间,便已是光可鉴人,纤毫毕现。
凤皇芝周身散发着妖异的红光,已从那血色果茧里挣扎出了半截芝身。虽然不过是一截惟妙惟肖、酷似凤状的肉芝,可是聂清臣分明能清晰感受到,它那浩浩滔天般地汹涌恶意,它的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善恶,有的只是无边的贪婪、无尽的嘲弄……
聂清臣虽然热血,可是并不莽撞;虽然少不更事,时常唯唯诺诺,可是每临大事时,偏偏也能沉着冷静,当机立断。
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凤皇芝诞世,务需祭上活人的血食以饲之。但他很快便想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处境,着实是他人生二十年最危在旦夕的一刻。
倘若此刻他再不积极主动地去做些什么,待到那妖芝破茧而出的那一时,相信必将成为那妖芝的一顿饕餮大餐。
一念至此,不寒而栗,他仿佛看见了那妖芝恶狠狠地扑过来,咬破他的喉咙,吸干他的鲜血,再一口一口吞噬掉他全身的血肉……
他绝望地大吼一声,眼里心里俱是对这大千世界的依依不舍,他还没有金榜题名,他还没有衣锦还乡,甚至他还没有真正牵过一个女孩子的纤纤小手!试问,他又怎肯就这么窝囊地死去?
更何况,他还想当面问一问厉天行,自己这般为他仗义执言,为何却是如此反脸无情,顺手便将自己推倒在炼狱一般的深渊里!
眼瞅着那凤皇芝即将破茧而出,聂清臣情知再也耽误不得,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他身形一晃,双手竟已是死死掐住那妖芝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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