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果真看到林易坐在地上靠着床榻边,握着凤韶的手。她顿时愠怒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易一夜没合眼,况且凤韶还没苏醒,他整个人憔悴了许多。易念刚要张口作解释,林易缓缓站起身,抬手示意了一下,开口道:“你们先照顾好她。唐夫人,我们出去说吧。”
唐夫人紧蹙眉头,终还是跟着林易出去了,冯嬷嬷嘴角闪过一丝笑容,随后也立马跟了出去。
“你是韶儿的表哥,我才会同意你住进唐府,可是不是让你这般不懂规矩的!韶儿还未出阁,若是传了出去你在她的闺房中待了一夜,简直成何体统?!”
林易淡漠的敛下眼眸,他知道唐夫人也是真心为凤韶好,如今只是关心则乱罢了,他颔首说道:“昨夜韶儿突然难受,我才会冒然过来。”
唐夫人到底是个心软的人,她也料及没什么人知道,原想着嘱咐几句就算了,冯嬷嬷看出唐夫人想作罢之意,立即开口道:“小姐难受下人可以去请郎中太医,林公子过来算什么事?若是传出去,别说小姐能不能嫁出去,单说小姐和表哥同处一室一整夜,小姐怕是都要清誉尽损了。”
林易没心思与这婆子争辩,他抬头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冯嬷嬷颤了一下,连忙退到唐夫人身后。
唐夫人知道凤韶很在意林易,见此一幕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吩咐道:“你回你的院里休息吧,我会找太医来看韶儿的。去告诉他们,再派几个丫头守在韶儿院子,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林易深深的看了一眼她的屋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向唐夫人行了礼便转身离去。
屋内,香炉里飘散着淡淡的凝神静气的香。
凤韶轻咳了几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惊喜的易幽连忙上前查看,她恢复片刻,接过易念递上的茶盏,饮下一口润了润嗓子,开口道:“是心疾犯了?”
易幽点点头,回道:“尊主…您…您这次相比以前更严重了。”
她递还给易念茶盏,苦笑一声道:“我知道。”
“易念,你去安排一下吧,让他们再加快一下,我…我应该没那么多时间可以等了。”易念没有动作,她垂头站在原地不语。
易幽抿抿嘴勉强的扯出笑容,安抚道:“尊主近来还是不要忧心了,您的心疾最怕的就是多思焦虑。等您办完这些事,我便带您去玉龙雪山那寻我的师傅,他医术高超,定会有法子治好您的。”
凤韶对活下去没有太大的期盼,她活着本来就是为了报仇,报完仇后,她也就可以放心的去找父亲了。
易念走上前一步,开口道:“林易一直在这里守着,不知道是谁告诉了唐夫人,方才唐夫人带着对面院的冯嬷嬷来了,叫了林易出去。”
一想起还有对面院子新来的那两个不明的人,她就会有些意味不明的烦躁。她乏累的捏了捏鼻梁,吩咐道:“我知道了,你们都回去吧,然后去办我安排的事。”
易念和易幽收拾了一下便退出屋内,不过过了一会儿,窗口又发出声响,她料到一二,也没去理睬,果然片刻后响起熟悉的声音,“这样虚弱怎么还要出去?”
凤韶抬眸看向他,淡笑着道:“我没事。”
步临风微微后仰,洞穿一切的凌厉目光掠过她的脸庞,道:“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你有这样严重的心疾,为何不告诉我?”
她敛下眉眼,神情淡漠了几分,继续整理着衣襟,边说道:“你就没事情瞒着我吗?你是北越的璟王,你根本就没有死,这些,你不也都瞒我到现在吗?”
在她疼痛无比之际,她已经想清楚了,她这样的身体不说,报仇之事迫在眉睫,她什么时候死都不一定,而他是北越的璟王,势必也会加入到皇权的斗争。她和他,也终究不是同一路人,又怎能携手同归。
况且,父亲、慕安……和她最是亲近的人,都死得那样惨,她不想再看见一个心爱的人万箭穿心而死了。
凤韶感觉自己又变得情绪化了,那些恐惧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她吞噬,淹没。
她用双手捂住脸,极力抚平心中的焦躁不安,许久后她从掌心中抬起头,沉声开口道:“好,今天我就跟你说个明白,我有很严重的心疾,在白楼的时候得的,没有办法医治,也就是意味着我命不久矣。实话跟你说,我这样的身体,真不知道哪天就死了。”
“你也看见过我身上的伤痕吧,这样伤痕累累满身伤疤的人,你喜欢?所以…你另寻新欢吧。”
凤韶从不敢看自己身上的那些伤疤,她只要看到那些可怖的疤痕,就会想起尖锐的冰冷的针和刀割刺在身上的剧痛,那些细细密密的刀口只能被遮掩在衣裳下。
她自己都厌恶这样伤痕累累的自己,又怎么会奢求别人接受这样难堪的她。
其实很难得,她能愿意坦诚的面对这样不堪的自己。
这一切都源于她内心深处的害怕,她是真的害怕,害怕有了希望又绝望,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把希望扼杀在摇篮里。七年前的她,或许会渴望安稳的生活,或许也会希望自己被救赎,可这七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了,她也变了。她习惯孤独,也享受孤独,起码这样不会有失望。
她也是真的累了,也倦了,幸福就如她当年抓不住父亲那带血的衣角,早就无声地被七年前的火光吞没消逝了。
凤韶的目光投向窗边,阳光正好,光束仍在,她却觉得荒凉彻骨。久久之后,她轻叹一声,开口道:“步临风,今时不同往日了,你我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步临风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过了良久,他的语气十分阴沉的说道:“在你心里,我是那样在意那些的人?”
门外响起青桑的声音,她高声道:“小姐,小公子来了。”
凤韶没有再看他,拿起木挂上的披风转身离去。步临风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开口留她,任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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