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颦儿,新婚之夜,洞房花烛,我怎能醉呢。”
只见李彦廷嘴角泛着浓浓的笑意,从床上坐起了身。
明娆感觉温热的气息吐在自己的脖颈,一时间轻痒闪躲,头上戴的珠环玉钗甩的叮当作响,沉甸甸的压得明娆轻呼出口。
李彦廷见状,心下十分心疼,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明娆未曾反应过来,脚尖便已离地,疑惑间,只见他走向梳妆台前,将明娆仔细放下,站于她身后,轻柔的替她卸下珠钗。
明娆抿唇而笑,只感觉紧绷了一天的头发,现下总算是轻松下来。
乌亮青丝披散而下,混着脂粉的清香,李彦廷手下动作极柔,梳顺了每一丝头发。
看着镜中少女妆下的妩媚,扶她起身,走道屏风后的床上。
明娆心底一下紧张,牵着他的手,温热又有力,看着他宽厚结实的背影,现下才渐渐意识到,这个人,从此以后就是她的夫了。
“颦儿,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李彦廷坐于床榻上,牵着明娆柔软白皙的双手,发自肺腑。
明娆看着他的脉脉深情,歪头问道:“李彦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李彦廷呼吸一滞,什么时候?是前世救她脱困的举手之劳,看着她的泪眼摩挲的怜悯,是再见时同她深入敌巢,她的勇敢无畏,泛舟的娇弱楚楚,复仇的固执坚强······每一个都让他陷进深情,每一个都叫他难以抽身。
想到这,李彦廷看着一脸期待神色的明娆,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笑道:“远比你知道的,要早得多。”
“颦儿,遇见你之前,我的人生除了皇城的黄瓦红砖四方天空,便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战场,”李彦廷眉宇间涌出一丝难掩的哀伤,他缓缓说,“直到遇见了你,我才能想象到我以后的生活。”
明娆此刻心中尽是心疼,抬手抚平了他皱起的眉心:“给我讲讲你的以前罢。”就像我与你讲的那些,未曾参与到的那些曾经。
李彦廷垂下眼帘,睫毛将神色遮盖,陷入回忆中,缓缓开口:“我幼时未曾经历波澜,武从前朝武将白启,文从前朝太师屈祉,仗着皇长子的身份,养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妄为性子,虽然高贵妃与邕王时常寻些麻烦,但我从未将他们放在心上,”明娆听到此处,便能想到他之前的模样,定是个混世魔王,想到这不禁泛出丝丝笑意,他又道,“后来,祁王出生以后,他与张才人受尽高贵妃的欺辱,那日我见着五岁的祁王身着满是泥泞的脏衣,在下着暴雨的夜晚,跪在母后的宫门口,诉说了这些年的委屈,我当时便觉得,高贵妃欺人太甚,所以那天过后,我便开始护着祁王,让他们母子能有一丝善待,可······”
说到这,李彦廷不自觉的蹙起眉头,眼中闪过回忆的画面:“在三年前,张才人上吊自缢,祁王跪于母后宫门处,泣着说高贵妃逼死了张才人,母后不疑有他,于是她跪于朝堂庭外,请求降罪给贵妃,但由于没有证据,祁王一人的话语显然也没有任何力度,这件事便如此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即使母后跪了三天三夜,但父皇仅是斥责贵妃了事。”
明娆听闻不禁一惊,倒吸口气,手不自觉的挡住惊讶半张的嘴唇,想到母亲说的,皇宫多得是见血的勾斗,果然是如此。
“我当时便觉得父皇此举有失公允,又反感他置于一国之母颜面扫地,一气之下,第二日便自请前往北疆戍守,这一守,便是三年。”
明娆捕捉到了他语中一闪而过的悲切,于是上前紧紧攥住了他的手,心疼又关切,不禁开口,似是询问更似安慰:“你吃了很多苦罢。”
李彦廷听闻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她悲切的眸子,脑中回忆着从北疆回皇城见到皇后时,皇后说的话“你受了很多苦吧。”
两种场景此刻重叠,一时间叫他慌乱了心神,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前倾过身子,紧紧将明娆搂在怀中,闭紧双眸,忍耐着潮湿的温润。
他是个不爱掉泪的,但自从遇见明娆,他不得不承认,他像是突然有了软肋,突然有了柔软的心房一角,只要她来触碰,便感动到一塌糊涂。
他一下一下轻揉的吻着她的脸,额头,鼻尖,脸颊,而后是她红润的唇,小心翼翼,手中捧着的,便是他世间珍藏的美好。
朱红的嫁衣窸窣的掉落在床,少女雪白娇嫩的肌肤映在眼中,轻易间便沉重了呼吸。他的吻炽烈又温柔,一寸寸的吻遍,将清香覆上一层他的甘松香气。
明娆沉浸在他的温柔里,白玉纤细不自觉的抚上他的脊背,这一抚,明娆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后背怎么了?”
说完,不等李彦廷反应过来,便直起身,坐在榻上,绕到他的后背,夜晚的烛火明亮,帐下的红幔中,他后背的错综复杂的伤口疤痕便展露在她眼前,几乎是使她看见便瞬间含了泪。
“李彦廷,”明娆哽咽,“都是在北疆战场受的伤吗?”
她素手抚上,颤抖着划过,最长最深的一条疤痕足有八寸之长,那在衢州为保护她所受的刀伤,在此对比下,竟是毫不为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