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黎辛给方源发了数十条微信,打了七八个电话,那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让几个人担心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终于在第三日晚上,方源在寝室群里发了条消息:奶奶的葬礼有些忙,大家不用担心,我很好。
这句话无疑让几个人压在心上的大石头落下了。
隔了一天,方源拎着箱子回来了,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她沉默了许多。那个爱嬉皮笑脸,大嗓门的女孩子终归在这些日子里潜移默化的失去了恣意的模样。
时间仿佛一把沙子,在不经意间从指缝偷偷滑走。前一次实验的失败使得黎辛和白师姐二人更加谨慎。
许是这种认真的态度打动了教授,他破天荒的在后半程给予了她们意见和指导。
感恩节那天,初雪降临。前些日子天气阴了太久,这场雪下起来竟是纷纷扬扬,片片如同鹅毛般,落在屋檐、枝桠,和南大古色古香的建筑相得益彰,像是一幅盛世美景图。
黎辛的实验也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二人窝在实验室等着药物反应和生化结果出来,便可总结数据,递交报告。
“唉!还得等上五个小时呢。”白师姐抱着双臂,蹲坐在墙边叹息道。
黎辛看着她的样子,不禁想到电视上那带着**帽、穿着大棉袄的东北汉子,仿佛一开口,就是一口大碴子味儿。
“师姐,无聊了?”
白师姐再次叹了口气,道:“可不咋的,这几个小时咱也没事儿,就眼巴巴的等着结果,消耗时间啊。”
黎辛脱了无菌手套,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小路和花坛上已经盖了层薄薄的积雪。
她有些兴奋,扭过头说:“师姐,快来看,下雪了。”
白师姐闻言,站起身走了过来,相比黎辛的激动,她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南方的雪就是下的含蓄,北边想必已经风雪交加了。”
两个人静静的站在窗前,看着整个学校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
“黎辛……”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小姑娘转过身,竟是方源站在实验室的门口。
“我能进来吗?”她开口问道。
黎辛笑了笑,对着她招了招手,“天怪冷的,快进来吧!”
给方源接了杯热水,小姑娘搬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
“你怎么来了?”
方源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阿彤她们去参加活动去了,我一个人在寝室有些无聊,所以就来找你了。”
看着她颇为安静的样子,黎辛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自从她奶奶去世后,她仿佛像是变了个人。
她们也尽量避免提到这件事儿,怕再一次刺激到她。
小姑娘抿抿唇瓣,还是决定扯个话题。“圈儿,你最近怎么没邀请大有一起打游戏了?”
方源怔了怔,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我玩的很烂,已经连累他掉了好几个段位了,没有意义的事儿,我现在也不想去做。”
眼前这个颓废的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
黎辛深深地怀疑着。
她以为方源只是一时受了刺激,性格上有所转变,没想到生活上的态度竟也遭受了如此大的变化。
是了,还有学习。最近总听阿彤说方源在课堂上懒懒散散,不是发愣,就是玩手机。
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圈儿,你还记得我们即将从事的职业是干什么的吗?”
方源的眼皮颤了颤,手指摩挲着杯壁,漫不经心的道:“我知道,救死扶伤的嘛。”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这个样子,将来如何成为一个负责任的医生?”
许是这个语气太过于严肃,方源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良久,她勉力扯动唇角,开口说:“我学这个专业,本来就是因为我的奶奶,现如今她不在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黎辛忍不住想要拍醒她的时候,站在窗边的白师姐开口了。
“师妹,你这话就说错了,难不成你学医就是单为了那一人?也许你和你奶奶的感情很深,但是谁家还没有一两个逝世的亲人了,悲伤不是你逃避的借口,你这样对得起将来把自己托付给你的患者吗?”
“我……”方源有些茫然了,这番话让她平静的心绪荡起了波澜。她当初选择这个专业是真的没想那么多。
白师姐是个北方姑娘,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她也理解这种亲人逝去的痛苦,可看着这个直系师妹深陷于此、执迷不悟,她就忍不住想要提点提点。
“师妹,你好好想想吧!将来你若是不想让别人和你面对同样的苦楚,你就端正你现在的态度,努力学习,将来能救一个是一个。”
白师姐不再开口,黎辛默了,方源也默了。
好一会儿,方源的声音再度响起,“一个合格的医生总要面对各种生死考验的吧?”
她这话说的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在寂静的实验室却清晰可闻。
黎辛听着了,却并未应答,只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圈儿,最近你都没怎么睡好,回去补个觉吧!”
方源点点头,而后离开了实验室。
她的到来让黎辛有些意外,也更加重了那种无形的担忧。
小姑娘用手肘直着下巴,深深地叹了口气。
白师姐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想了,她已经成年了,如果连这点事情都扛不住还谈什么在社会上立足,自己做的决定不管是什么结果都得她自己承受。”
另一边,方源静静地坐在一楼通往二楼的阶梯上。
她方才找了个托词说自己是无聊才来这里,其实不然,她只是一个人呆在寝室里觉得心里的洞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空。那种空虚有些抑制不住了,真的真的让她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