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城装模作样地帮她系好了安全带,在母亲面前俨然一副迷途知返的二十四孝准男朋友的样子,让许含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等车子发动,开出了小区大门,进退有度了一整晚的沈暮歌冷了面色,暗暗地说,“有天叔叔阿姨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不知道还能不能过这样的中秋。”
“你是胸有大志的人,多愁善感,不是好习惯。”宋亦城心中却没有这么多的思绪,夜幕之中除了偶尔轻咳两声,并无异样。
宋亦城的履历上,除了退学这一件事情,其它都安排得堪称完美。
退学后的去向、巨额学费的来源、毕业后的每一份令人称羡的工作,宋陶早已经派人仔细查过。既然暂时没有被看出破绽,一时半会也不会出太大的纰漏,只要沈暮歌不要孤注一掷地发起疯来揭穿他。
玉石俱焚,沈暮歌既不想贸然这样,也不愿意宋叔叔和许阿姨被无端卷入,所以只要他们的关系还能保持这样别扭的平衡,中秋之夜这样的平静就还能保持一阵。
沈暮歌想起来心头更要紧的一件事,没忍住自己先提起了:“楚离这几天,有什么动作么?”
“手续办得差不多了,下周就入职。”
“他本来与世无争,和你,和萧家、楚家都毫不相干,你还让他跳进火坑?”
“他是楚天南的儿子,你敢说他全身上下都是干净的?而且如果不是他早年冥顽不灵,我今天的位置本来就是他的。现在他虽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觉得,你应该担心的也不该是楚家少爷,而是我才对。”
似乎是又想起了楚离在沈家的时候,沈暮歌对他关怀备至,每天去医院探望形影不离,惹得他们大吵一架的事,宋亦城脸色很难看,车也加速,开得飞快。
“斗勇耍狠,他怎么会是你的对手?”激怒宋亦城对自己没什么好处,沈暮歌的气势弱了下来,柔声说道:
“再说你也不希望他回来横插在我们之间,给我们制造麻烦。一山不容二虎,对你公司的运作也不好,我看你还是找机会去禀告萧芷兰,想办法把楚离撵走算了。”
“现在回过头来要关心我了,可我怎么觉得不寒而栗呢?”
宋亦城不吃她这套:“我也不想在身边插根针,但以他的身份,不动我我就谢天谢地了,可不敢撵他。倒是你可以试试,如果你愿意跟他走的话,他才不乐意在这里,管这些破事呢。”
明里暗里,宋亦城都还是在劝她离开。从她决定回到宋亦城身边开始,她自己本身,就是这扑朔迷离的关系里最大的死结。
想想往后的日子,沈暮歌心里充满了恐惧,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虽步履维艰,她也只能将错就错地往泥潭深处走去。
白望舒对他俩齐齐外出,如临大敌,车还没有开进院子,就看到那个玲珑窈窕的身影等候在门口了。
“你们去哪里了,怎么是一起的?”白望舒迎上来拉开车门,上下打量着宋亦城,生怕这一会功夫,他身上又被沈暮歌弄出了什么新伤。
“回了趟家。有什么事?”白望舒看了沈暮歌一眼,宋亦城对她挥手,“我们去书房谈工作,你去找晴姨,要糖水喝吧。”
晴姨今天煲的,腐竹茅根水,清甜可口,让她忘记了这月圆之夜的喜忧。
白望舒在宋亦城的书房并没有待多久,似乎交谈得并不愉快,黑着脸出来了,“蹬蹬蹬……”走下楼梯,对她说:“沈小姐,你的外套和手袋,是不是落在车上了?”
“嗯?”沈暮歌一口糖水差点喷了出来,不知道这位美女今晚又在发什么疯。
“我正好要开那部车走,不如你跟我出去拿一下吧。我怕车上东西太多,我去拿遗漏了。”
话毕,白望舒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径直走到玄关打开了门。
她心里明白内里有玄机,也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哇,还有带回来的石榴也在后备箱呢,你不说我都忘了。走!一起去拿。”
一前一后地走到别墅后面的车库,白望舒并没有拿钥匙给辉腾解锁,一把把她拉到车库里,捂住了她的嘴。
沈暮歌想要挣扎,却被白望舒无懈可击的锁喉姿势箍得严实,发不出一点声音。
白望舒压低了音量,极轻极快地说:“不要动,听我说!”
“你们白天不在家的时候,有人在房间里装了窃听器。我发现了,但是我们不能拆除,要是撕破了脸皮,再往后就是两败俱伤了。以后你们的每一句对话都会落在萧芷兰的人那里,要活命的话,你那些骇人听闻的言论,就一次也别出现。”
“宋亦城用了一切法子要你回美国你不肯,现在如你所愿,萧芷兰把你牢牢控制在五指之间,你想走也不能脱身了。”
感受到沈暮歌没有要反抗的意思,白望舒减了力道,最后说了句:“你想死我们不拦着,但不要连累宋亦城。他要是现在就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想办的事,也是肯定办不成了!”
白望舒说完放开了她,从车里取出被她忽略了剥成一粒一粒的一袋石榴籽,朗声道:“果然还有袋石榴,林小姐真是美食家。”
以萧楚两家的实力,存心安置的窃听系统,可能比警方用来办案的功能还要强大。白望舒每一步都做得滴水不漏,是避免有任何反常的声音落入那边人的耳朵里。
白望舒开车离开,引擎声在深夜里轰隆作响,绝尘而去。沈暮歌拎着许含烟辛苦剥了一整晚的石榴籽,看着天上那轮明亮皎洁的玉盘,还整个大地于清明,却偏偏照不亮自己心中的云衢。
从这个晚上开始,往后的路,就真是凶险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