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句。”
猝然而涌上来的绵软打破了这本已交融的整体,中断了这场攻伐。
沈暮歌的心和眼皮一起变得沉重。她停顿了下来,身体僵硬地退回到沙发的角落里,斜放的双膝屈起来把自己与宋亦城隔开。
交缠中她的头发披散开来,在落地灯下有慵懒诱惑的美。
宋亦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末了,淡淡地说,“又困了吧,我去给你拿床被子,你要哪一个?”
等他翻墙倒柜寻了一床被子出来,沈暮歌已经再一次窝在沙发里睡得人事不知,看起来累极了。
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为她裹好被子,轻轻地贴着沙发边缘坐着。
若明若暗的灯光下,那张熟稔的脸蒙着似有若无的光晕,轻微的鼾声挠得他心里愈发痒。伸手上去想摸摸那蛋白般细腻柔润的脸蛋,却还是停留在了半空,化成一个无奈的手势。
他完全没有想过她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吻自己,就像他们的初吻一样。
那只是个普通的中午,沈暮歌如常穿过人潮,来高中部食堂找他汇合。
一份青椒肉丝夹杂着小拇指般粗的肥肉丝儿,沈暮歌有些反胃,习惯性地捡起来扔到宋亦城的餐盘里。
一张桌上还坐着好几个他的同学,见了这场面都面面相觑。
他毕竟也是风靡南临的场面人,又赶上之前篮球比赛输给了隔壁班心里正发堵,莫名就觉得很焦躁,一皱眉把餐盘一推,“沈暮歌你这么没礼貌?自己不吃的就扔给别人?”
她早就习惯了这样,哪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平时……”
他把筷子往她餐盘敲得“铿”地一声响,“就是平时把你惯坏了,基本的行为礼貌都不懂。”
沈暮歌羞愧交加,“你吃错药了么?就知道凶!”红着脸就站起来“噔噔噔……”地就跑下楼了。
宋亦城的同学平时都把沈暮歌当半个亲妹妹宠着,也没谁敢跟她脸红,都想上来劝。他反倒镇定自若,重又把筷子捡了起来,“甭理她,继续吃。”
沈暮歌觉得受了莫大的折辱,想躲起来好几天不见人。直到饭点都快过了,才偷偷跑到初中部食堂的角落里打了一份饭,坐在食堂里没滋没味地吃了起来。
心不在焉地扒拉了半天,一份小炒加米饭放到面前,抬头只见就是那恶人本人。
她自然不理他,拿调羹噼里啪啦地搅着饭菜。他捏捏她颈后的头发,“你就是搅成粥也不会吃的,给我消停点。”
她向来不爱吃粘了油的米饭,平时都小心翼翼地将饭菜尽量分开。
今天生气心思也不在吃饭上,早搅得天翻地覆了。他把小炒推到她面前,又舀起她那盘狼藉的餐盘里的饭菜吃了一口。
沈暮歌是无肉不欢的性子,再生气也抵不过那辣子鸡丁和白米饭的香气,半推半就地就开动起来了。
宋亦城默默地吃着她的剩饭,相对无言了好久,才说,“沈暮歌,跟你说件事。”
“嗯?”
“以后在外面,要记得给我留点面子。”
“哦。”她只顾大快朵颐,似乎漫不经心。
“听见没?”宋亦城无奈了,真是生气也生不起来,说又说不得,划拳也划不赢她,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好。
“嗯!”她几乎是吼了一声,嘟着嘴,把满满一勺鸡丁送到他嘴边,“我吃不完了,你吃。”
这就算是和解了,他想拿过来盘子,她却不给,说:“张嘴。”
“又干嘛啊?”他皱眉看了下四周,当堂被一个黄毛丫头喂食,传出去将来他还怎么呼风唤雨啊?那盛着的却好像是甜蜜的砒霜似的,脸发烫,飞快地囫囵吞了下去。
“你脸怎么了?”这可能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脸红,眸子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发亮。
“什么怎么了?”他扒了三两口就光盘了,手忙脚乱地去收餐盘,只敢埋着头。
“我看你很反常哦!”面前的少女眼底透出狡黠,“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以后在外面不要对我凶,难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好......”
“你过来,你嘴边有东西。”
宋亦城很乖地伏下身去,她踮起脚来好似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毫无征兆地勾着他的双臂极轻极快地吻了一下。
“我现在已经给你盖章了。从今天起我是你不能凶的人,是无论怎么生气都必须原谅的人,是唯一能分享剩饭的人,听见了嘛?”
“啊?”他其实并没有回过神来,看她一双大眼已经睁圆了,“怎么,我看我这个章盖得不够稳?”
“没有没有,很稳。”他匆忙撤离了战场,餐盘也不要地就往回跑,后面还紧跟着她跋扈的声音:“高二一班那个什么班花居然敢在赛场上给你加油,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这些回忆清晰如昨。尽管少不更事的电光火石,一闪即逝和青春离去的速度一样。
克制着内心的焦躁把翻涌的气息压制下去,宋亦城抬手灭了灯,在黑暗中四处摸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