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微微凝固,过了半刻,宋栎抬步走到树后,蹲下扒开枝叶看了看,一歪头轻笑开口“那不知可否借莫家小姐手里的木棍一用?”
我偏头往下斜一眼,从鼻孔里嗤了一声,抬手又往嘴里倒酒,望天不理。
真当我是没脾气的吗!
长的不咋地,想的倒挺美。
不,长得不咋地的那个人是我,宋栎这名符其实的太子长得还挺像个人样,皇家血脉嘛,龙的传人嘛,炎黄后代嘛,哪能差了去。
我愤怒,我嘶吼,如今骂人不着,反倒带了自己。
心痛间,恶狠狠地又抱着陶瓮吞了一大口酒,等宋栎用他那把号称寒光铮铮,削铁如泥的宝剑挖了陶瓮一手拎上来时,我瞄了眼他的脸,尤自愤愤不平。
宋栎看我脸拉的老长,估摸着现在和我说话不是明智之举,坐在另一枝杈上拿着陶瓮闷声不吭地喝酒。
一时只听酒反复撞击陶瓮底的咕咚声。
我见酒泉快要空底,算着时辰差不多到了,想来那个劳什子永安侯夫人也该是走了,用手背一抹嘴就要往下跳。
“笑笑。”
冷不丁听到宋栎出声,我一个激灵回头,这厮也忒能坐了,还在呢?
见他一颗头从树干转过来,用黑黝黝的眼珠看我。
我拍拍胸口“您老能不能别总突然出声,不把人吓死不合您的意?”
宋栎怔住,复又重聚了笑意“谁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莫大小姐居然也会被吓着?”
行啊,这厮开始学老子讲话堵人了。
我冷哼一声,装聋道“什么?你说自己喜欢吃大蒜?”
“……”
宋栎无语。
我不欲多谈,活动筋骨跳下树。麻利挖出罐酒就要开溜。
宋栎也跳下,立在离我约是五步之外的地方,身材颀长,一手执剑一手握着陶瓮底,倒像极了话本里那些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肆意少年郎。
我心底叹息,想起那日的娇俏少女,竟觉得两人如天造地设的般配。
宋栎不该生在皇家,他该纵横江湖才对。
“莫笑。”宋栎正了颜色叫我,我拉回飘远的思绪,看着他不解。
他像是要说什么,眉心拧成川字,似有些纠结。
我垂下眼皮,看着绣鞋尖头蹭上的泥沙,默默无言。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无外乎就是那天为何袖手旁观啦,不救我啦,那少女是什么人啦诸如此类的话,或许还有成玉贵妃告知他的婚约。
作为受伤的一方,他的表妹,我应该听的,然后再大方一笑,挥手算罢。
我却不大想听,心里早就有数的东西,再听来只会平添烦扰,看得太清楚,也是一种瞎。
遂走过去,抬手啪地拍拍他的肩,义正言辞道“我懂我懂,我都懂,爱吃大蒜是个不可言明缘由的喜好,能说出来已是不易,我佩服你!勇气可嘉!”
宋栎张了张嘴,眼神略带了茫然。
我趁他还没回过味儿,一手向下捞了个陶瓮往他怀里一推,安慰“看你如此坚定憋闷的守着自己的喜好,今儿我大方一回,赠你喝这罐绝无仅有的好酒!”
也不看他神色如何,搂着陶瓮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