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见他颇为苦恼的模样,不禁十分讶异。边关御敌不慎,一是城防落后,二是兵力不足。此外,并无其他缘由。怎在周谨眼里却并非如此?
“偏关城防莫非出了纰漏?”
“是也不是。”
周谨皱着眉,似在思索如何解释。
“那日于城楼上,你曾言及城防之事——两壕三城自是无碍,但守城一事上,不免过于宽松。”
沈昭听他言及此事,顿时明白过来,“原是此事……”
她松了口气,又微微一笑。
“偏关此前并未与鞑靼通市,然上至守将,下至军民总需要草原之物——马匹便是必不可少。且关内商户总会暗中通商,甚至有一二违禁之物,素日巡检之时多有通融,实属正常。”
她顿了一下,又担心周谨无法理解。“守城方面我起初亦想过插手,然其中牵扯甚广,勿论偏关城内大小官吏,在其上岢岚道西路甚至山西镇……总是不可避免。岂敢随意整顿?便只好任其所为,总不会酿成大祸。”
“依我之见只怕未必。”
周谨微微摇头,神色稍显凝重。
“你所言之事我亦心知肚明。早些年,先帝未下令废除海禁之时,沿海之地私运之事屡禁不止,自有不少海外之物蒙混过关,却也是一一备案,仔细探查过的,绝不会有漏网之鱼,或者任其所为。然在此地……”
他的眉头微皱。
“巡检军士实在猖獗,除去一些老商户,他们对新来的货商亦十分纵容,几乎是用银钱开门。李端离任后,你便守在此处,若行事大意,往后罪责便系于你身,需谨慎处置才是。”
沈昭知晓他确实是为自己着想,当即便微微颔首,“此事我定会注意。”
巡检一事因涉及多方,又事关钱财之物,甚至于边疆军务,便一直由守备李端掌控。
她一是无意打破其中平衡,以此避免争端,二巡边修城之事至今未曾完善,她不得片刻松懈,便无意细查。只着人开了两间商铺,勉强了解一些行情。
“的确该放在心上。”
周谨见她没有大意,便又放下心。巡检一事平日并无祸患,然积久成弊,不仅城防体系会被削弱,更易成内外勾结之事,或是授人以柄。
思及此处,他又道:“少明只知此事乃偏关约定俗成,却不知其中具体约定了何事,稍有差错,恐成祸患。”
周谨此言一出,沈昭倒是深以为然。
正如旁人言福建一日不可无周辽。是因周辽乃百战百胜之将吗?
却也未必。
只因周辽依附于周家,而周家世代于福建从军,其在各处卫所牵扯之广难以想象。他们自成一体,方为福建防御体系。外人实则难以插手。
偏关亦如此。
届时沈昭虽为守备,却是外人。而偏关军户世代长于此,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并不可轻易触动。是以,在城墙修缮一事上,李端最终并无话语权。
当然,若有朝一日,沈昭遇此境,亦只得妥协。此亦是周谨甫一到任便又寻至偏关之故。固为探望沈昭,然不愿触动岢岚州城之利益亦是其中缘由。
值得庆幸地是,自永明末年一场战乱后,偏关军户死伤惨重,是以,这块自成一体的铁板出现了些许裂缝。
沈昭想起侍书此前言巡检之事极为不便,不免觉得此事是当提上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