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斜阳横渡,楼中裙摆樱红。
送走了江河,穆菁背着身站在台下,微垂的脖颈白皙如玉,正用一方巾帕仔细认真地擦拭着纤纤玉指。
方序停在她五步外的院中,见她沉思,并没上前去打搅,而是弯身将地上早已枯黄的落叶一片片拾起,摊在掌心端详须弥。
穆菁突然侧身看向余晖,半眯着眼看向西山的日落,轻声呢喃着:“也不知是何孽缘……”
方序将枯叶仿佛一旁的篓中,跟了过去,“确实蹊跷。”
“是啊,”穆菁星眸荡漾着冷淡,嘴角边尽是讽笑,“陆沉就罢了,他离京数年,又常年酗酒,不比东雪一年一年更上一层楼。这位江大人就怪了,即为大理寺卿,自然有过人才智,更何况他在朝中不可能连个办事的朋友都没有吧?陆沉有个这样强的兄弟,怎还需请东雪帮忙?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她穆菁自诩是个聪明人,这一次是真的想不懂他们究竟要如何。
“且不说江大人心意如何,”方序依然温文尔雅,退后几步环顾了周围一圈,确定无人,才说:“夜明珠乃西海进贡的宝物,当今皇后的心头之宝,当年寒姑娘出手盗走,已造成满城通。江大人既能从后宫带走此物,就已证明绝非等闲,更算得上是目无王法监守自盗了。”
天际的余晖渐渐沉于夜幕,方序眺望远处被点亮的夜灯,耳边响起了凄清的昏鸦哀叫。
“听说京都那位又派了大臣去寻什么会练长生丹的云游仙人,真的是国事不管败坏朝纲,就他一年要往肚子里吞的那些丹药,我看只能让他死得更快!!!”穆菁气急,一想起大偃那位做啥啥不行吃丹是榜首的皇帝就来气,边境没遇战事就必会军饷吃紧他不管,平日里每天啃咸菜馒头是正常他不理,就知道花大钱去请那些所谓的“仙人”制丹,也不过越吃越身体越空虚。
方序不想她会出此悖逆之言,惊愕了会儿,随即迅速侧身环顾四周,面色正经起来,“掌柜,隔墙有耳,不能这么说。”
“我又不是君子,”穆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穆菁向来睚眦必报,不像那些大义炳然的好人,面儿上封了爵,还号称什么大漠雄鹰,为了守那方黄沙散尽家财,苦哈哈的连一县官府都不如,最终一代不如一代。”
她又回眸看着方序,“小方序,你并非离经叛道之人,又生得好看,虽早年受苦,但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过两年及冠了就挑个贤良女子成家,那时我再给你开个铺子,夫妻二人衣食不愁,也算是步上了正轨。”
“掌柜……”
“我不一样,”穆菁抬起脸,黑暗在她脸上映出阴影。“我向来不信命由天定,恩是恩,过是过,但若是谁动了我心中之人,我要他拿命来抵。”
***
冷清的月光铺洒,楼中冷光乍泻。
寒东雪揣着一个小匣子,一直想找机会回一趟“肆”赠与佳人。近日她奔走菁州官河两岸,忙得脚不沾地,先下理清了疫病的来龙去脉治愈不少染病之人,这才敢带着小小礼物上门。
她来时已晚,院中只有方序一人守着,正坐在阶下难得地放纵自己独饮。
这小子今日受什么刺激了?
寒东雪啧啧称奇,好奇地站在暗处观望着方序极为斯文地将酒杯倒满,然后捧在眼前晃了又晃。
果然是斯文人,喝酒都是小口小口的品!
寒东雪感叹,跨步朝他走去,“这是谁家小少年在这儿偷酒喝?”
方序吟得很慢,一口酒还含在口中,闻声站起身时寒东雪已经到他身侧,单臂搭着他的肩,笑得不怀好意。
“咳咳……”
方序被她这一笑呛得不轻,偏头以袖挡脸咳得厉害,待平复时,面上附着不知道是呛的还是酒醉的绯红,有些腼腆地解释道:“这酒是今日掌柜开了封未用完的,不是偷,而且我就喝了一小杯。”
寒东雪被他这模样逗笑,拉着人一起坐回阶上,“你这什么酒量,一杯上脸?”
“嘿嘿,”方序笑中带涩,“我阿娘说,我阿爹还在时也很少喝,说是我们家酒量是遗传的,一个赛一个不行。”
“还有这类说法?”寒东雪扬扬眉,“那我老祖宗岂非千醉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