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朵起身走到门前,倚在门框看着顾嘉楠,从脸上到脖子上连着大片大片的淤青。
顾嘉楠看着窗外,倒影和灯火在玻璃里交替。看见寥朵已经起来了,顾嘉楠对她笑了笑。寥朵从茶几边绕过,坐在沙发上。
“刚才你家老头子打电话了,我替你接的。”顾嘉楠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他说什么了?”
“好像说要弄死我。”顾嘉楠笑着说,“你会打电话给我,我倒是挺惊讶的。”
寥朵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乐放在脸上,冰冷的易拉罐触碰到那一大片淤青的时候,寥朵疼得眯上眼。“不知道,当我趴在地上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总感觉你也有像我这样,绝望的时候。”
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人拿着吸铁石告诉自己。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可是随着时间的线被人一点点拉长,却发现自己身边聚集着的痛苦的,绝望的人越来越多。走在人群边缘的人,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发现同样处在人群边缘的同类。然后在喧嚣的人群边缘,又聚集起一个人群。一个没有声音的人群,彼此沉默的看着对方。
那块标记着“S”的石头和标记着“N”的石头,好像离的越来越远。
寥朵她爸再次打电话的时候,她接了电话。
隐隐约约听到几个词汇,“小杂种,婊子,跟你妈一个样……”
关上手机,寥朵起身要回家。
顾嘉楠也没说什么,起身说,我送你回去。
寥朵家是一个很老的小区,铅灰色的老楼边爬满密密麻麻的藤曼。昏暗的楼道里堆起了一排排蜂窝煤,像是突然走到了黑洞边缘,下一秒就会被吞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门口的时候,寥朵让顾嘉楠别进去了。
门被关上。
从门里透过的那一丝丝光被消耗殆尽。
摔杯子的声音,叫骂的声音,一声声婊子,透过厚重的石灰墙一声声传出来。
回到家,顾嘉楠疲惫地瘫在床上。
手机里班级群里的消息接连不断。
他看了一眼,全都是关于今天林梓晕倒的消息。或者是今天顾嘉楠抱着林梓出去并且旷了一天课。或者是那天林梓在探视所门口的照片。甚至有人提议把群名称改成“婊子和她的同学们。”
消息像潮水一般此起彼伏,手机屏亮了又灭。最后顾嘉楠索性把群屏蔽了。
晚上顾嘉南从梦里醒来,后背被汗水浸湿。
眼前是无止尽的黑暗,眼睛适应了好久才模模糊糊的看清事物的轮廓。窗外的天空泛着潮红,没有一点点星光。
像是身体里的空气一寸一寸的被抽干,一寸寸地失去血肉的光泽。
像是有一只毛毛虫从心脏里挤出来,拖着丑陋的身体在千疮百孔的心房里爬行。
顾嘉楠打开台灯,在日记本上快速地写下两行字,“好想就这样死掉。就这样学着他们抛下所有东西。就这样与这个黑色的世界融为一体。”
关上灯,顾嘉楠躺在床上,沉重地呼吸。
渐渐的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与黑暗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