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校门口的时候,林梓看见吴君君正笑着看他们。
弯成象牙状的嘴角扯动可爱的鼻子皱了皱。眼里泛出来的异样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打在林梓的身上。
像在强光下阖上的眼皮,光线争扯着视网膜。
顾嘉楠和林梓骑着自行车并肩而行。
菜市口的人群熙熙攘攘。肥胖的女人慵懒的嚷嚷着,便宜了,便宜了。头顶的小电扇系着红丝带,不停地驱赶来回飞舞的苍蝇。卖猪肉的男人用刀把猪肉切成一块一块的。常年被冷水冻出的疮伤,像是密密麻麻的蛆虫在手上爬行。
老人说,那是杀孽造多了,害的。
路过花鸟市场的时候,林梓看见一只金鱼对着玻璃吐泡泡。漆黑的眼睛盯着玻璃外喧嚣的世界。
它不懂离开水会窒息。
云层在光线里破碎。
林梓跟顾嘉楠到家。
电梯间里微弱的光,在昏暗的走廊里蔓延。
顾嘉楠打开灯,屋内一如既往的整洁。
顾嘉楠让林梓把书包放到沙发上,自己则到厨房里准备做饭。
林梓走到唯一一个房间里,好奇地打量着一个男生的卧室。感觉就像初中生物课上,老师第一次讲人体器官时,女同学红着脸把头躲在书底下,偷偷的看黑板上的人体器官模型。
林梓注意到书桌上的相框。
照片的边缘已经泛黄。冰冷的玻璃下的男孩,眼泪在眼眶里呼之欲出,嘴角却拉出一个大大的,强装的笑容。手里的鲤鱼旗被拖到地上。
在漫长的时光里,也掩饰不了的痛苦与悲伤,在无数次的丢弃与遗失中,又被慢慢找回。
风,在时空里无数次的变幻。却又在门缝里,窗户的罅隙中慢慢的渗透。
顾嘉楠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林梓盯着相框,喊了句,饭好了。
吃饭的时候林梓问了一句,你那张照片挺奇怪的。
顾嘉楠头也没抬,从碗里狠狠的扒了一口米饭,对林梓说:“那年我八岁,我爸第一次带我去游乐园,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搞到的票,反正我开心极了。那天我在广场上看见天空中的鲤鱼旗,我呆呆的望着,一句话也不敢说。我妈问我,你想要吗。我点了点头。那是我第一次主动要过东西。
我妈买给我了。我爸从厕所回来问多少钱,我妈说,就五十。我爸当场就给了我一巴掌。那时候,我感觉全世界的小朋友都在看着我,都在看着我爸给了我一巴掌。后来我妈给我拍照,我还在哭着。
但我记得,拍照是要笑的。”
是什么东西突然塞进心脏。
堵塞着血液,呼吸,还有体温。
像胸腔里被塞满厚厚的蒿草,从血液里,从骨骼里,从组织里茁壮成长。
屋外被风吹动的枝桠,像无数的碎片分割着时间。
远处的电线杆上,几只乌鸦在月光下伫立。
睡觉时,顾嘉楠让林梓睡床,自己睡沙发。
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
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心里总是恐慌着。
像游泳时不小心溺水,耳边朦胧的响起岸上的呼喊。
像在拥挤的人潮,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失重的身体在无尽岁月里下沉。
心脏总是被人死死地攥着。
一大早顾嘉楠和林梓就起来了。
路边摊生煎包的味道让人感到油腻。鼻子在晨雾里变得敏感。
走进校门的学生骂着:“妈逼的,老师有病,这么早上学。”
林梓和顾嘉楠一同走进教室。
无数双锐利的眼神齐刷刷的在林梓身上打量。眼神中那句没说出来的“原来是这样”在昏暗的教室里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