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太傅端起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强颜欢笑说:“我这是与狼为伍了。”
“怎么会?”李安裕冷笑,“太傅早该知道咱们陛下的意图,他要的是寻一个时机。时机寻到了,就将我们一同——。”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宁王的下场,还不够让太傅清醒吗?”
茶水一下子洒了出去,杯子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烫红了指尖。
“我自是比不上丞相清醒,丞相运筹帷幄,早前就将我灵儿的姓氏呈到了宫中,”他顿了顿,“如今就连老身都读不懂丞相的心思。”
其实豫太傅只用了片刻,就大致明白的李安裕的目的。他倒打得一手一手好算盘,推他出去做羊羔,自己躲后边等清闲。
“太傅怎么说?”李安裕似笑非笑。
“出去!”
豫灵跑进来打断了二者的谈话,伸手指着李安裕。眼神清明,殊不知这才是她犯病的模样,“爹爹,是他把女儿送到香锦巷的,女儿跟着他,看到了。”
豫灵瞧清李安裕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更受刺激,摸起一个花瓶就朝他砸去。
李安裕躲过,用袖子掩面,溅起的碎片划烂了他的衣袍,他仍笑着,“小姐不记得先生了?”
豫灵大声尖叫起来,“走,你走!”
豫太傅赶忙上前抱住豫灵,“灵儿,你看看爹爹。”
豫灵身子一软,瘫倒了。
这些年头,豫灵犯病的情况并不少。犯起病来十有八九就要伤人,瞧见了谁便认定谁是害她的凶手。豫太傅已经算是习惯了,唤了侍女进来接走豫灵,也结束了这场并不顺利的谈话。
李安裕在堂上笑,一向都温文儒雅皆被抛之脑后。他在笑卞清方,自己是疯子,还不得不娶同样犯了疯病的女子。他又笑自己,竟为了自己的算计,把自己喜欢的女子嫁给他人……
他教豫灵读书习字花了十年功夫,又用了三年功夫去算计她,将她从一个蜚声天下的女才子变成一个出不得闺房的疯子。他心可比林脂硬多了,知道自己想要的从来都只是皇位。
“把这个香囊带给小姐,就说是她姐姐给她绣的。”他将怀中荷包取出递给侍女,瞧见上边歪歪扭扭绣的梅花,笑了。
他听说过女子给男子绣荷包是用于传达爱意,可男子给女子绣荷包又不知道是为了传达什么?大体是为了掩盖香囊里塞的见不得人的东西罢。
他转身出了豫府,瞧见街上有人在卖胭脂,围了不少人。
“公子,给娘子买些胭脂吧。”卖胭脂的老妇人对他说。
“娘子?”李安裕抿嘴笑了笑,“她疯了,不会用胭脂。”
“疯了啊,”那老妇人颇为惋惜,递给李安裕一个精致的小盒,“公子拿着吧,女子爱美乃天性,相信夫人会喜欢的。”
李安裕扔了一块银子,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没有娘子的人买了胭脂也不过时浪费罢。”
他扔下胭脂,走了。
……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宫中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