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指着窗外的天说,“要落雨了,你猜这种雨天会不会也有人跪在这宫门口,也卑微至极地乞求本宫,说让本宫宽恕她一条性命。”
“娘娘。”
一喜下跪,“世子已经没了,现在要亡的是大运,我们的国,娘娘需时刻保持清醒,一刻不小心就会因此丧命,先前气话现下更是一句皆说不得。”她眉头皱的紧紧的,“太子还在时刻盯着我们的动作,娘娘!”
嵌入过往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林脂对镜,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到一点湿意。
“我知道。”
她摸着手腕系的铃铛,回过神来,“我做的一切太子看得比你还清,你以为太子是当真孱弱,当真下不得床了?”
“都是假象,卞清方跟我一样,都巴不得大运被灭。”
“娘娘,太子他,”
“也只有他能信。”林脂知道一喜的担忧,打断了她的话茬,难得地耐心说,“他跟我说的是大运罪孽深重,城下皆是无辜之人的鲜血,他恨卞毅的暴虐,也恨自己无能,保不下这些人的性命。”
“很可笑是吧,”林脂自己也想笑,“两国交战是会害死很多人,但却能解救更多的百姓。我上次看到卞毅召见国师,要开始祭天了,等到那时会有一万两万个无辜人因此丧命,所以我只能信卞清方。”
头发上边堆积的发簪压着她几乎抬不起头,她深深喘气,“我一向都不是个好人,我只是为了自己,大运百姓的命跟我关系不大,我只是不想一个又一个的人被逼成我这幅模样。一喜,你可懂?”
“奴婢其实愚钝得很,但也只娘娘心中所想所愁。娘娘一方面巴不得大运所有人为世子偿命,一方面又想着他们之中很多都是无辜之人,娘娘怕看到新生儿在血泊里啼哭的场面。”一喜一句一句地讲给林脂听,然后行礼,慢慢退下。
林脂合眼,嘴角挂着抹嘲意。
阿卿,卞毅他亲手你毁了你,毁了我,毁了大大小小上千人的命。他在我塌上的时候,我也曾死命掐着他的脖子,大声质问他的所作所为,现在时不时想起就想笑。但我还在忧心他的百姓,明明你的死跟他们都脱不了干系。我是不是很可笑?
卞毅是在先皇底下养出的暴虐,不把所有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他只看中自己眼前的利益。只因为他说他喜欢我,就要用我林府上上下下一百三十七条人命来要挟,即便是最后我嫁给他当了皇后,他也终没放过我林氏一族。
我不想跟卞毅成为完完全全的一种人,死后也跟他躺在同一层地狱。
到了后来连我都看开了,明白了卞毅他的真正的意图。他对杀我家人没什么兴趣,他只是要把我养在深宫,当一只雍容华丽的金丝雀,平日里就供他玩乐。所以我努力地去成为金丝雀,学会讨好卞毅。
他给我下药的时候,跟我说他爱我如命的时候,那时我便在研究他可曾想过我有多恨你他。
你他灭我九族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天我也会想要灭他九族,杀了他偿命。
阿卿,我做的对不对。
林脂在铜镜里看到了卿肆的身影,缓缓伸手去抚摸,却突然被响声惊到收了手。
宫沿上的四角铃铛被风吹动,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天上落了雨下来,飘了几缕进到屋里头。
铜镜出现了裂痕,铜镜映照的人也四分五裂,面目狰狞,林脂用手轻轻去敲镜面,干脆把铜镜敲散了。
“碎了就好。”
这样她就不会留有奢望了。
一时的好算不得什么,那些鲜红的血才是真真切切的。就在刚刚,她差点就丢盔卸甲,沉溺在卞毅有心营造出的假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