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政察觉了这诡异的氛围,催着月神赶紧系红线,站在身后的韩清也死死地盯着月神,紧张地握住了剑柄。
月神始终保持着微笑,将红线分别系在两人手腕上,打了个死结。
“红线一绾,永生永世。”月神系完红线,拂了拂长袖,又带着些嘲讽的意味说道:“两位,生死都得在一起才好。”
“还月神呢,说话阴阳怪气的。”明政见燕昭绾一直盯着月神看,月神甚至当着他的面送木槿花,心里早就不舒服了。
燕昭绾正想解释一番,月神却毫不在意,举起了手中的红线,对明政说道:“红线,本就是用来连接生死的恋人,小少爷,你误会我了。”
燕昭绾脸上发烫,或许月神真的没有敌意,倒是明政太过激动了,连忙道了歉拉明政走了。
走出玄钟阁,明政还是不解气,“就一个小巫祝,庙小脾气大,回头再收拾他。你们俩怎么还一直看着,别人看到,怕是都要说你和月神看对眼了。”
燕昭绾哭笑不得,这人真是,就这点小事,非要斤斤计较。她怕连累无辜之人,还是尽力安慰着明政,牵过他的手,手腕的红线交叉在一起。
“其实我就是有点好奇,第一次碰到男子做月神的,才多看了几眼,你别想太多了,难道你还怕我被月神拐走?”
明政被她安抚下来,又问他姻缘签上说了什么。燕昭绾这才想起那只签,手持红签,她看到上面刻的文字,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写了什么?”明政问。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第一眼看到月神那小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明政瞧着求出的签不好,暴跳如雷又想找月神重新要一只,被燕昭绾拽住了衣袖。
“算了,这对夫妻生死都在一起了,倒也不算不好的签,月神繁忙,还是不要去打搅他了。”
两人在水上的灞桥走着,看着河畔许多青年男女将一盏盏花灯放入河中,明政与燕昭绾突然同时开口,她便让他先说。
“你知道这座桥为什么叫灞桥吗?”
没想到明政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她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因为先秦王当年出征纵横四方,称霸天下,所以才叫灞桥,你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父王是大秦最厉害的王,威震四海,诸侯来朝,可惜霸业未成而中道崩阻。终有一日,我会完成他的心愿,一统天下,建立一个亘古未有的国度。”明政大笑起来,手扶着桥上的木栏,盯着燕昭绾说:“到时候,我为王,你为后,共治天下。”
“你呀……”
明政本已经做好燕昭绾生气的准备了,没想到她并没有动怒,却轻轻笑了起来,“你一向霸道强硬、脾气火爆,以后铁血手腕平定天下,总得有人在背后替你安抚众生,休养生息,不然会出事的,创业与守成,终究不一样。”
“那你是答应了?”
“等燕国的事情处理好吧,你好好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燕昭绾笑着点点头,明政有些受宠若惊,将手覆于她的手上。
“可是统一天下,就要灭燕国,你会后悔吗?”
“我想过了。”燕昭绾偏着头看向明政,目光坚定,“燕国并没有亡,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延续下来了,在整个天下大同中。天下,分裂战乱几百年,早就该有所该改变了。只要是你,我便都相信。”
“谢谢。”明政心里感动,却只能说出一句感谢。
“今日出来是放松的,来数数河里有多少花灯吧。”燕昭绾见话题沉重了起来,又说回了花灯上。
“别数了,我们去放花灯。”
与此同时,月神也从玄钟阁出来,踏上了回程的小舟。像来时一样,众人挤在渭水河畔送月神,燕昭绾与明政也在桥上看着乌篷船缓缓驶过。
待月神的小舟走后,两人走下桥在河边放起了花灯,韩清与卫仪在桥下的杨柳树边一直远远望着他们。
燕昭绾想到月神,望着随波流动的花灯说:“总觉着月神心中有事,却不好过问,毕竟只有一面之缘。”
“管他做什么?由他去就是!”提起月神,明政还是有些气愤,燕昭绾见状自然而然地换了其他话题。
他是个霸道的人,她是个温柔的人,这样两个人,本应南辕北辙,可是在乱世中却缠绕着红线,同放一盏花灯,仿佛一对平凡的夫妻。
周遭欢乐的喧闹中,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长叫:“砰!”,撕裂了空气,燕昭绾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人群的尖叫声接连传来,撕碎了喜庆的氛围,随后响起更多的轰鸣声。
“砰!”一个很近的声音剧烈地传来,燕昭绾甚至失聪了。
木屑哗啦啦地落下来,灞桥顿时碎成了两段,掉落在渭水中。水上的花灯被压碎掐灭,失去了踪迹。
一段木梁径直向燕昭绾飞来,她耳朵失聪压根没有注意到,明政手疾眼快扑了上来,一把推开了她,两人抱滚在一旁,衣衫上沾满了尘土。
一人回到了咸阳最高的玄钟阁,黑袍伴着素洁的长衫飞舞,他微笑着,欣赏着一切。
咸阳城火光滔天,烟雾缭绕,隐隐约约的哭声在耳畔响起,巨大的白鸢在一旁扑着翅膀,愈加兴奋。
“狂欢,才刚刚开始。”
他敲着阁顶的青铜大钟,更多的爆炸声接连不断传来,此时他不是月神,而是敲响丧钟的死神。
一场盛大的葬礼,盛筵欢乐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