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有一面很特别的墙,墙上涂画着道家的功法。据说,这是周太师刚成为太师时,一位云游的道人来此画的,此画经年犹在,老太师感慨玄妙,便将那墙妥善保存着,如今那墙边的地上种了一片竹,旁边又栽了玉兰映衬,周大爷前些年不知从哪里淘来了些小假山,便都留在了太师府。
每逢宋先生的课结束时,张子敬都会绕道从这墙边经过。
也都正赶上尔贤在那儿等着尔玉。
每一次下课,张子敬都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玉兰花开了,尔贤新做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裳,站在花下,提着篮子,准备等自家妹妹一同去折枝做插花。来到京都后,因为尔贤不必同尔玉一起念学问,只需同贵妇们打交道,插花煮茶便成为了家常便饭。老太师很喜欢尔贤这个孙女,觉得她大方、沉静,便将府里的许多事暂时交由尔贤打理。从前都是老太师一个人硬着头皮顶上,那些后院的杂活也要在茶余饭后细数干净,大郎家的那些浑小子们粗心,总不如女眷来得细致。如今来了个懂事的孙女儿,老太师可算躲清闲了。
等得久了,尔贤突然发觉自己身边的这玉兰枝子走势好看,便垫着脚去够,想要折下来,可是无奈那枝生得高,尔贤够了半天也没够到。正愁煞,一个蓝影窜了来,一举折下花枝,双手捧着,送到尔贤面前。
“尔贤,给你。”
尔贤看着张子敬这毛头小子,接过花枝,笑嗔道:“小张将军,我比你大了整整三岁,而且已经嫁人了,你若是愿意,该叫我一声大姐。”
“贤...你看起来比我小了好多,叫大姐怎么叫得出口。”张子敬红着脸,把头别了过去。
“那...”尔贤想了半天,“那我该去问问祖父,世家的这些尊卑规矩我倒不是很熟。”
“你..你很喜欢玉兰吗?”张子敬挠了挠头。
“如今这时节玉兰开得正好,我打算摘一些回去,教教尔玉插花,她多学一些,以后嫁了人家,总会更好一些。”尔贤不紧不慢地回答着。
似乎听出了尔贤言语之间的疏离,张子敬有些着急,他紧握着拳头,道:“你就不想更好一些吗?”
尔贤一副茫然的模样,笑了笑:“我在京都待得甚好。”
张子敬最终还是泄了气,从怀中掏出一盒香粉,递给尔贤,道:“我前些日子帮世子爷给他妹妹选礼物,多买了一盒,没处送,贤...周大姑娘,您就好心收下吧,我一个大男人也没法总带着它。”
尔贤将香粉推了推:“小张将军威风凛凛、少年英才,随便一样东西,便能叫多少姑娘争抢了,怎会有送不出去的东西?”
“你就留着吧,算我求你了!”张子敬将香粉盒子放到尔贤的篮子里,便撒腿跑了。尔贤站在玉兰树的阴影下,拿着花枝,望了望篮子中的香粉,又望了望张子敬跑远的背影,摇着头笑了。
“大姐,我来啦!”远处传来男女的打闹声,不必想,便是那尔玉与谢昉。如今老太师对尔玉和谢昉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尔贤想着,大抵老太师是想要尔玉嫁给张将军那边吧。于是,她也对尔玉和谢昉的亲近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偶尔提醒他们在外要注意影响。
脚步声渐进,尔玉与谢昉倒不再嬉闹了。谢昉冲着尔贤恭敬地行了礼,便将手中的一摞书交还给尔玉,对着尔玉耍了鬼脸,便跑得无影无踪。尔玉追也追不上,一转头,便见尔贤提着的篮子里的香粉。
“姐,你怎么又买了香粉,前几天不是买了还分给我一盒吗?”
“这是别人多买的,便送给我了。”
......
听着后面姐妹的嬉笑声,谢昉的心情也甚好。在京都这样的“旧故乡”悠悠逛逛,却生得别样的一番滋味。如今万事倒也顺遂,只不过来京都的另一桩任务,谢昉还没有头绪——那几个碎嘴子的昆仑弟子到底在哪?
脑子里正烦着,突然脚底下一硌,接着好像什么东西碎了一般,谢昉低头看去,一支簪子正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那簪子上的花头是玉做的,已然粉身碎骨。谢昉将它捡起来,仔细端详着,总觉得这簪子在哪见过.....
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谢昉呼吸一滞,连忙将那簪子收入怀中,再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发觉,才快步离去。与其说是快步离去,不如说是...赶紧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