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施露的事以后,谢昉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心说这天下果真要乱了,那些不法的事都能直接在明面上做,还有什么是那帮歹人做不得的?他心里总记挂着那傻乎乎的小姑娘,便连夜做了一只木头镯子。那镯子是用谢昉好不容易从京都一个铺子里找来的木料做的,那种树木生长在深山里,枯死以后外层便如钢铁一般,不透水也不过烟,市面上很少有卖的。谢昉给那镯子里面凿空了,回想着当年在蓬莱藏书阁里看的那些药方,往里头添了足量的能致盲的药,后来又挠着头想了半天,觉得好像不够用,便在里头做了个机巧,只消一掰镯子雕花的地方,便会自动展出十数根牛毛粗细的银针,上面淬了些在苗人那里买的毒。
把玩了自己的“作品”半天,确认不会因为误碰而伤到,更不会因为长时间佩戴而致使药粉露出来,这才满意地把它交给尔玉。
尔玉收到镯子的时候很惊奇,当然,对于镯子颇为丑陋的外表,尔玉表现的是惊骇,不过当得知那是谢昉亲手做的以后,她才一脸“实至名归”地释然。
谢昉:“...”
以为尔玉不喜欢,谢昉刚要赌气把镯子收回,谁料那小丫头片子却一把抢过来,力气蛮得很,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待到听谢昉细细讲述了那镯子的妙用以后,尔玉被哄得一愣一愣的。谢昉见此模样,心情甚好,想着自己从前躲在藏书楼里读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书,还被师父骂,其实倒也并不是太没用嘛。
宋先生的课又在不久之后开了。
听闻是远在江南的宁王听说自己儿子又开始满京都乱窜,写了封信给周太师。周太师见信后,才又开始查这帮猴子猴孙的课业,发觉宋先生已经被他们气得好久没来上课了,便又差遣下人去好言请宋先生。宋先生碍于老师的颜面,便又硬着头皮来到太师府开课。
李隽之被宁王妃亲自押送到太师府,好生求了宋先生一定要对这个小畜生严加管教。课上除了明启,人基本都齐了,看着李隽之被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模样更觉有趣。
这一次李娴没有来,听宁王妃说,李娴因为不能同宁王下江南生了好大一场气,在家闹绝食闹了许久,如今真招惹上了病症。
尔玉偷偷问谢昉:“为何她这么想下江南?”
谢昉一脸鄙夷:“这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还问你?”
“叫好哥哥,叫了我就告诉你。”
“谢昉,你是不是想我去张将军那告发你偷溜出去喝酒?”
“你这人,”谢昉道,“你也有份,你还敢告我?”
“我不管,你要是再卖关子,我就先去告诉祖父,再告诉你哥,然后告诉小张将军你刻意不带他。”
“好好好,小姑奶奶,我说还不成嘛,”谢昉环顾四周,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宋先生和宁王妃的身上,才小声说:“你没发现,李娴对你弟弟很有意思吗?”
“什么?”尔玉不敢相信,“她她她是宁王千金,和世子爷是一个娘生的,怎么能...我家也高攀不上宁王府啊。”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高攀得上高攀不上的,你是周太师的孙女,那明启自是周太师的孙子,你以为你家就只是你在崇州城的那个小家吗?你在京都,你的身后就站着老太师呢。”
尔玉不可置否:“且走且看吧,唉,少女的心事总是难成真啊。”
“你怎么会有如此感叹?你有什么心事没成真了,说来与我听听?”谢昉歪着头看她,细长的手指转着蘸着颇为饱满的墨笔,竟未弄到衣衫上。
还未等谢昉答话,张子敬把头伸了过来,道:“谢昉,你的书借我抄一下,若是等会儿先生来查,总不能叫他知道我这段时间都没读书。”
“小张将军不读书,尽跟着世子爷瞎混,那是整个京都都知道的事,你还跟先生作什么秀呢?”尔玉撇撇嘴。
张子敬瞪了一眼尔玉,也不管她,趁着宋先生不注意,径直将谢昉的书拿到自己那里。
“唉,小侄儿啊,自欺欺人。”谢昉故作老成地用手指轻轻敲了一敲桌子。张子敬抄着人家的书,自然在气势上就弱了几分,只能恨恨地一边奋笔,一边瞪着那端坐着的“小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