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九话:告别(一)(1 / 2)流白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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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这句话在过去谢天是不知道的。

这个过去是多久,没有人知道,在每个人心里也是不同的。

谢天回忆起过去总是灰蒙蒙的一片,像古代的水墨画,好像从来没有阳光。

这时候他十岁,站在一堆杂草前,有一个大泥坑和一个黑木棺。

那段日子阴雨连绵,到处又湿又滑,院子里支起了棚子,来了很多人。这些人中有多年未见的人,也有素未谋面的人,还有相见恨晚的人。这类人指的是和谢天同样年纪的小孩。

后来谢天十八岁,再一次站在一堆杂草前,旁边有一个大泥坑和一个黑木棺。他的心境已然有了巨大的不同,这时天仍是灰蒙蒙的,但有了一抹温眼的阳光,这阳光照到人身上,直照得人发寒。

十岁那年是一个夏季,由于连续下雨天气变得很凉爽,好像是要提前入秋了。院子里第一次围满了人,敲敲打打很是热闹。但谁也热闹不起来。虽然好久不见,但寒暄一番后立马就凝重起来。

谢天和一堆小孩正在追逐疯打,不时有更小的孩子在追逐中因为路滑而摔倒大哭。紧接着就是一顿臭骂和抽打声。哭声更大了。

家里全然变了模样,到处挂着白布、立着花圈。谢天头上也必须要带上白帽子,身后要拖上长长的一条白尾巴。

这白尾巴不到半响就会沾满黑泥甚至消失,当然谢天还穿着一袭白衣布,虽然很不好看,但他并不在意,虽然不知道为何要穿,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穿上。

他当真不晓得家里发生了什么?自然是不可能的。哪怕三岁的孩子离了母亲都要撕心裂肺地啼哭。

谢天一家知道消息时是下午,赶回家时已是晚上。先是坐车,在车上一家人已经开始啼哭,谢天此时是木然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下了车开始走小路,天色发昏,家里人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谢天走在最前面,将家里人甩开很远。虽然这次也是回家,但那个家再也不一样了。

谢天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一路打那些花草。他在田坎上快步地走,好似在跑。不时捡起几块石头扔到田里。不时闻见一些恶臭味,如化肥、农药、死鱼、死虾……

田里的水很平静,四下除了山和小路都看不见人,他走得实在是太快了,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走着。谢天害怕了,赶忙往回跑去。

整个天空都在慢慢被染黑,一层层黑雾从地下冒出,终于在视线完全被黑雾笼罩之前,谢天在远处的田坎上,看见了家里一行人。他们如一排蚂蚁,歪七八扭地疾走着。

有人说,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的时候,我不同意,那时我觉得那个下午,连人也快黑成了影子。星星变成了黑点、云层变成了田里的黑水……

守夜对于谢天来说是充分不必要的,可以有当然最好,但却也可以无,因为他还小,自然是熬不住的。

客堂里放着一口冰柜,上面贴满了各种颜色的花,冰柜很亮,里面照着黄灯,把躺在里面的人照得更加发白。但又好像有了一丝血色。

谢天一家人伏在冰柜上泣不成声。谢天此时好奇地去摸了摸那人,冰冷的,好像在摸一块物体。很硬,没有弹性。后来有人来给他擦拭,换衣,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拨弄一个玩偶。而由于身体僵硬,这些动作变得极其艰难和缓慢。

谢天使劲憋出些眼泪来,脑子里想的却是曾经受过的委屈。对小孩子来说,哭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表演。

哭过后,家里人开始守夜,谢天的一个姑婆很迷信,年轻时做过法事。每年都要去庙里烧神拜佛,她一边安慰谢天的家人一边讲一些玄乎的故事。

“你舅舅属虎,小时候遇到他的父亲去世了,由于他父亲的生肖与他相克,大家都说他不能守夜,可他偏不信。那天晚上他就坐在院子里看道士布道场,然后和几个人在唠嗑。忽然看见身后有一个黑影,然后一下子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众人把他扶到床上,请道士给他贴符做法事,等第二天终于救活了,吓得他再也不敢不信这一套了。”

谢天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要惊呼一声。

但故事总要结束,第一个晚上无疑是无聊而漫长的,虽然灯火通明,可仍让人觉得瘆得慌。特别是老一辈人反复念叨:“灵魂还要在人间停留几天才肯走。”

院子里用白粉笔划着许多白方框,里面放着一些火盆,还放着许多黑架子。

整个院子里响着黑色的哀乐,如一阵黑旋风四处盘旋。有许多道士在写着一些没有人看得懂的符文,谢天一家人戴上白帽子拖着白尾巴,排着队绕着火盆游走。谢天走在其中,个头矮矮的,很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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