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夫人不依不饶:“如何婉拒不得?只消说家规森严,需遣个人请示祖母便是。凭我这张老脸要出人来,太子妃能说什么。东宫皇太子夜夜宴饮,少年王公众多,你若和一二有了瓜葛,莫说是你,就是你堂姐妹名声也要受玷污。”
这话十分不好听,李夫人面色涨红,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愧。笼华仍面色如常,低眉顺眼。以往经历告诉他们,笼华若要辩解,往往火上浇油,唯有逆来顺受,谢太夫人才会气消。
果然,又辱骂了一阵,终逐了出去。
晚间,笼华一身小厮打扮来到夏侯云重院落。夏侯云重忙掩门,责备她如何又这般打扮。笼华来打听白日跟踪之事,兄妹二人正说着原委,突然听闻外面家奴嚷着停车院起火了。
夏侯云重皱眉问笼华:“你又做什么了?”
“我烧了她的车。”她轻描淡写。
夏侯云重变色急道:“你还玩火!你现在不是幼童,要被抓住可就闹翻了天!”
笼华冷笑:“你放心,最多府里翻了天,她才不会让外人知道呢,怕毁了夏侯府贵主的名声。”
笼华心情愉悦的回到自己的内院。侍女服侍她更换衣裳,梳洗完毕,正要安寝。李夫人来到她卧房,将侍女们尽逐了出去,似有私密话说。笼华心中好笑,她的侍女惧她甚于祖母母亲,哪个会乱说。
李夫人对笼华叹气:“为娘只有你这一个骨肉,这辈子过的就是你。今天你祖母说的话那样难听,气煞为娘了。
我这一辈子,从北地嫁来,活在他人屋檐下,受尽冷眼,不得不低头。
我的儿,我只望你争口气,定要做个主母。高门望族总有长辈管制,便是嫁给袭爵世子也要熬个数十年才做得主。当日逆你祖母意,谋得你出入宫廷,你且抓住这机缘。
东宫皇孙现在个个是公爵,等将来太子登基,便个个是王爵,开府立户,除了皇帝皇后,谁人能管制。
你若是平常孩子,为娘也没这奢望,偏你又生得好相貌,人也聪慧。虽然你祖母把西府那两个女娃当做心尖上的人,在为娘心里,她们如何比得上你,便是京城高门贵主里,我的女儿也是拔尖的,当是做得公爵夫人、王爵正妃。
固然,不能让小人抓住话头把柄,坏了名声,但是你要懂事留心。东宫适龄的未婚皇子有三个,需选得一二。你父亲和为娘也会在太子、太子妃跟前使力。你祖母与几位老贵妃说的上话,她那里,还是得忍耐周全。
李夫人说了这一番话,看着笼华有些呆呆的,便把她抱在怀里,心疼的说:“我的儿,娘知道你委屈,再熬上一两年,你若嫁个可心的,我们娘俩就熬出头了。”
笼华在母亲怀里闷声闷气的说:“母亲放心,我心里明白的。”
李夫人放心去了。
笼华睡躺在榻上睡不着了,瞪着红帐子想心事,到底还有些孩子性情,想着想着犯困,不一会就睡过去了。
夜已深沉,乌衣巷高门豪院内大多灯火辉煌。
下半夜,夏侯府东西两府的两位家主才从东宫回府。
西府长房家主夏侯谊,袭爵豊城公,任职太子洗马。东府次房家主夏侯埙,御封醴城伯,任东宫太子舍人。
夏侯府实际的家主是谢氏太夫人。
谢氏夫人与仙去的豊城襄公生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嫁给王氏高门,长子娶了兰陵萧氏贵主。兰陵萧氏是前朝皇室,当今皇室的同宗远亲,但若论门第,兰陵萧氏倒高于皇室萧氏。
谢氏夫人对次子的婚姻十分不满意,几乎引以为耻。
当年豊城公从龙起兵,在雍州招兵买马。为得急需的军马,结交陇右豪强李氏,定下儿女亲家。后来,当今皇帝受禅让登基。豊城公兑现承诺,奏请皇帝御准,联姻庶族,聘李氏女为媳。
李氏本是北地贩马的乡下豪强,后来,陇右被西魏割走,竟又成了外国人。如此出身,实在配不上门阀公府。且这李氏初到公府时,不知礼仪,性情妒捍,多年管教下来总算学得几分温驯,东府又纳了几房贤淑姬妾,教养出几个还像样的子孙。
独女笼华是夏侯埙夫妇去北地探亲之时所生,想是出生后吃了北方的水,染了北方的粗蛮,自幼乖张不驯,谢太夫人没少花心思教育。她被东宫委以女官虚职后,对她管教更加严格,务必使她循规蹈矩,不辱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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