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风的头稍稍侧了侧,我怕让他撞见这份伤情,紧忙垂下眼帘去,湿湿的眼眶霍然一热,一口长气吸得过于仓促,眼泪就似指缝里留不住的细砂,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晓得了?”绥风问得轻飘,我做不到与他一样轻飘,连点头都令我有种耗空半生修为的虚脱。
绥风叹了叹,一手揽我入怀:“当初原就是这么定的,子墨与小汀。小柒呀,先来后到的爱情,那不叫爱情。日后记得待你三姐好点。”
我一愣,泪眼朦胧的望着他。
这只老凤凰眼神飘移,闪闪烁烁,卷起袖子替我拭泪的举动,反有避我之嫌。
他絮絮叨叨全是伍小汀如何如何好。
我输了一场情事,本想不计较面子的大哭一场,以是祭奠,亦是发泄。不想,我竟连被安慰的资格都这么稀里糊涂的输掉了。
好似,这场情事本就不属于我。
第二日,我起得不似昨日早。等我醒悟到绥风已不在凤凰山,便是没有犀牛角长梳下压着的那封亲笔信,我亦晓得他是去了凤栖。
只是,他这待人处事风格总总令我有些不敢苟同。
昨日无端同我聊伍子墨,害我伤情伤心一场,半点安慰的好处没捞到。末了,他还要同我讲,他提子墨这个人吧,无关我三人情事,关的乃是赤焰杖。
我那一脸的泪,霎时就惊住了,真真是流也不对,不流也不对。幸好他不嫌弃,挽起袖子替我一股脑的全擦了去,也算给我留下半分退路。
我绞着手问,赤焰杖如何?
他望着袖子上大块大块的鼻涕眉心紧锁:“小柒,你一个女孩子,哭要有哭相。”
我露出一个讶然至极的表情,他到底是年岁大了,老眼昏花误看成我求学若渴,愈发能说会道起来,小小的三从四德愣是让他摇身一变,变作六从八德。赤焰杖如何,他倒忘了同我讲。
这颠三倒四的性格也是没谁了。
说回这信。昨日,他吵着要去凤栖找伍小岸同天君老儿理论,听那字面意思,应是为我去无疑。现白纸黑字写的却是,他很担心北笙,这一去,少说也得三日。望我在凤凰山老实呆着,切莫随意出山。
看得我顿生几分脾气,便念了个诀,踩上一个云头直接去下界寻周家。
仫崖在周家另有名有字,北笙那日与我提过一次,都不是些一听就可记下的字,我记得戏本里,喜欢称人某生。譬如仫崖,便可唤作周生。
简单明了且又易记易写,便决意叫他周生。
这个时候,他不过一三岁孩提。
他家爹爹殁了第二年,他娘亲就带着他从大宅院住到一处僻静的小宅院,除去一个照顾她母子二人起居饮食的婢女,还有一个做粗使的老妈子。
这宅子,人虽少到仅有四个,却也不敢大意。一路走来,我皆施术隐了身。绕过长廊,先去仫崖书房看了一眼,他正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勤勉用功。我与他岁数上本无差,能像这般亲眼见识他上进的小模样,颇有几分奇妙。
便想着要同他逗个趣。一口气现了真身。
这孩子,委实生得不够机灵。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乍然现了身,他竟不惊不讶,一双眼睛堪堪就是一对死鱼眼,少缺几分灵气与生气。
我咳了咳,走到他跟前,笑盈盈的同他问:“你怎不害怕我?”
他大眼睛忽闪忽闪,少顷,将书往桌角一放,两脚微蹬,跳下椅子冲了出去。反将我弄得一头雾水。
正想跟出去看看,这小人手捧一兜幼苗,又口里噗呲噗呲的跑了回来。
“你能帮我让它结出果子吗?”他举着那兜苗,同我道。
我哑然一笑,我该说他机灵,还是不机灵呢?屈膝弯腰同他正儿八经的问:“你可知我是谁,就让我帮你变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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