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之劳也不肯帮,这个道理弄不明白。大家看了看手机上接到的银行短信,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敲过章的合同塞进了夹克衫的空口袋中。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万盛中文网,另一批人又从停车场走过来。同样地,在前台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入夏以来望着厚重的书稿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把万分舍不得的白白的A4纸送进万盛的文件柜,换到了一条银行入账的短消息。
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太阳帽朋友今天开车出来,原来有很多的计划的。N95口罩用完了,须得买十个八个回去。消毒酒精也要带几瓶。陈列在橱窗里的华为P40 pro听说可以满1000减100,女朋友早已眼红了好久。难得天照应,一晚上能多码三五千字,让一向捏得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谁说不应该?房贷,车贷,花呗,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
于是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当,当,当,——机械键盘刮刮叫,四百一把真公道,大神们,带一只去吧。”
“大神们,这里有各色腰椎颈椎贴膏和防脱发用品,特别大减价,两件八折,三件七折。”
硬件、医疗商店的店伙特别卖力,不惜工本叫着“大神”,他们知道惟有今天这帮人的口袋是充实的,这是不容放过的好机会。
在颇费思量的踌躇之后,写手们把刚到手的钞票一笔笔转到了店伙手里。接着,他们在路边约了个啤酒龙虾。酒到了肚里,话就多起来。相识的,不相识的,落在同一的命运里,你端起酒来说几句,我放下筷子来接几声,中听的,喊声“对”,不中听,骂一顿:大家觉得正需要这样的发泄。
“死后五十年版权归万盛,真是碰见了鬼!”
“真是网文之死——这次不战斗,下次还有战斗的机会吗?”
“不要让资本控制我们的文化和创作。”
“至暗时刻,你我都是历史的亲历者!”
“转平台吧,我就不信天下乌鸦都是黑的!”
“我们自己租几台服务器搞一个平台如何?”
……
众声喧哗,最后大家沉默了。苍白的脸受着太阳光又加上酒力,个个难看不过,好像就会有殷红的血从皮肤里迸出来似的。
“我们年年码字,到底替谁码的?”一个人呷了一口酒,幽幽地提出疑问。
就有另一个人指着远处万盛那半新不旧的金字招牌说:“近在眼前,就是替他们码的。”
“我们吃辛吃苦,赔钱借债,码了出来,他们嘴唇皮一动,说‘版权归我!’就把我们的油水一古脑儿吞了去!”
“要是让我们自己定价钱,那就好了。凭良心说,千字二十,我也不想多要。”
“你这沙雕,在那里做什么梦!你不听见么?他们网站是拿本钱来开的,不肯替我们白当差。”
“那么,我们的小说也是拿本钱来写的,为什么要替网站白当差!”
“小声点啊,隔墙有耳。”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网着红丝的眼睛向外面斜溜。
“怕个卵,劳资吃亏了还不能吼两声?”
“哎,是要注意,据说这话题在WB热搜上快找不着了。”
“传闻有几个大神,已经开始反水给万盛洗地。”
“反什么水哦,他们高高在上,什么时候会为我们说话了?”
……
散乱的谈话当然没有什么议决案。酒喝干了,饭吃过了,大家走回停车场醒完酒,各自开车各家。
停车场上冷清清地飞舞着少许凌乱的纸片。
第二天又有一批车来到这里停泊。网站便表演着同样的故事。这种故事保不准会在其他网站陆续上演,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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