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陈秀才是何处生人,也不知道他为何待在涣清,一住就是五六年,平日他就在路边摆摊,靠写字画画谋生,虽说他好歹是个举人,但国之将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没有其他的谋生能力。
林老夫人抱着娇小的孙女来到了陈尚贤的摊前,天色尚早,街上依然冷清,他的摊档显得十分显眼。陈尚贤老远就看见了老太太抱着孙女过来,认得出来是林家的人,林家夫人早殁,林家老爷又常年在外行商,只有家中老母甘氏与独女相依,只见老人家走到他面前。
“老太太身体好啊。”陈尚贤寒暄道。
“哈哈,也就那样,”林老太听见,脸上也是高兴,“先生生意可好?”
陈尚贤收起了笑容,感慨道:“如今这世道,能有温饱,已是万幸。如今虽无人有心于字画,但家书代写代读,却也依然,甚至更多。林老爷在外行商,老太太也是来代写家书的吧。”
甘氏笑着挥挥手,另外一只手再托了托年幼的林芜茗,芜茗在祖母的怀中,怯怯地看着陈尚贤,二人正好目光相对,没想到芜茗没有转过头,反而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瞳,仿佛要从池塘般平静的棕色的眼眸中找到什么似的。
甘瑷说道:“幼时曾受过家学,虽说写诗弄词等早已忘却,但是书信等简单事宜我也尚能料理,今日是为了此女而来。”
“哦?”陈尚贤捋了捋及胸的毛躁胡子,眼睛从芜茗的身上转向老太太,以示尊重,又转回那女孩身上,“愿闻其详。”
“我自幼受承家学,有幸曾得到大家辅导几年,如今想来依然获益匪浅,深知读书育人于人之轻重,如今小女五岁长成,事事好奇,我何不及此机会,好好教其道理,”陈秀才听闻点了点头,不发一语,而老人再道,“然我终日忙心生计家事,身心俱疲,无暇顾及;加上年月见长,年少之事终究是不能细想。又见其年幼聪慧,灵动理智,不忍就此糟蹋,只得寻访先生,不求其能深明大义,只求能懂得道理,将来明是非,不被人欺负折辱了去。”
甘氏情真意切,连陈尚贤听了也是暗自敬佩,于是他说道:“老太太说的自然是,言语中也是隐隐的大家门生之风,料想平常人家也无如此觉悟,想必令孙也是人中之凤,只是,”他顿了顿,眼睛再次在婆孙二人身上扫射,最后看着老人家,“余幼时蒙父亲教学识字,无师而自通诗书,二十为举人,曾有一腔报国心,奈何虎豹兕于朝。如今平凡泥尘,不再醉心考取功名,倒也乐得逍遥。若是请我做先生,我也是有自己的规矩的。”
“这……”甘氏面有难色,“家中也是困难,除去必要,一月只余下个十几钱,倒应该也是足够支付先生的……”
陈尚贤摆摆手,头也跟着摆动笑道:“余一月五钱应付吃喝即可。我呢,有两个要求,一是相信缘分,若令千金与我有缘,我便答应;若是无缘,就另请高明吧。”
老太太想了想,只得应许,便再问他第二个要求。他则说:“先通过第一个再说也不迟。”
于是他就给了老太太一张纸,上面写着:
迎园春晖醒,
趁雨路随行。
笑过残庭处,
何处不留心。
他让甘氏回去念一遍给芜茗听,看看她的反应,明日再来说明,至于其他,便不能再说,独自收摊离去。老人家无果,只得明日分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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