瑭棠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眼睛眯成一条缝,软软糯糯道:“我想要一个哥哥,哥哥陪我吃糖,可以保护我。”
“没有谁可以保护谁的。”花夭离的声音有些黯淡,就像是风中摇摆不定的残烛,“除了自己。”
……
一声鸣箭绽放着焰火直穿云霄,发出杜鹃啼血的哀鸣,漆黑如墨的苍穹变化为殷红的血光,奴隶们仿佛受了刺激,紧张的捂着耳朵奔逃四散,狭窄潮湿的牢笼里嘈杂声起。
“哐当——”一声巨响,牢笼铁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空气里扬起轻薄灰尘,铁门在墙面上弹了几下才归于平静,鞭子被狠甩,倒刺一路溅扯出滴滴水珠。
铁门外站着一个高个子的俊秀青年,死气沉沉,活脱脱像是别人欠了他银钱,倒拧着眉间环顾四周奔逃四散的奴隶,冷冷的转头道:“抓二十八个奴隶!”
在他的身后,是一些拿着细鞭的布衣随从,其中末尾后方还站着先前给奴隶们喂食的男子,此刻倒是老老实实的站在后方,听到俊秀青年的发话,浑身一震,钻进牢笼里抓奴隶。
细鞭看似要比粗鞭好上一些,其实也被打造的极为刁钻刻薄,细鞭上镶刻着一排铁倒刺,这些倒刺如若被挥出便会像猫爪一般长出来,鞭打在奴隶的身上,能拖带掉不少皮肉。
奴隶们四散奔逃着,纷纷捂着头在狭窄的牢笼里夺路狂逃,可地方实在太小,根本无处可逃,细鞭被拖带掉血肉横飞,奴隶便会痛苦的跌滚在地。
花夭离倚靠在墙面,那铁门前站着的俊秀青年却是将目光冷冷的投了过来,无悲无喜的落到花夭离的身上,看着血肉模糊的脸,沉默着点了点头道:“嗯……你们把他也算上吧。”
“少公子……这不太好吧。”一名随从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花夭离,卑微的弓着腰身,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玄叔下了命令,半死不活的奴隶是不能上猎场的,会坏了兽猎场的规矩。”
俊秀青年斜睨了他一眼,负手而立,整个人似乎融入夜色深沉当中,轻描淡写却极具威胁道:“一句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他不能上猎场,那就你替他去,如何?”
“不不不。”脸刹那间惨白,那名随从惊恐的跪扑在地,不停的磕着头,满脸涕泪交加,生怕眼前俊秀青年一个不高兴就真的把他丢进猎场,“是小的逾越了,求少公子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还不滚开。”
俊秀青年冷冷的哼了一声,脸色不善,鄙夷的低头瞧了他一眼,浅薄的唇瓣如同樱瓣,抿得紧紧的一条线,眉目藏着几分刻薄,身穿深色衣袍,拧着眉静立于夜色里。
花夭离倚靠在墙面,有气无力的支撑着身体,瑭棠还是个半大孩童,如同揪住浮萍稻草一般揪着她的衣袖不放。
一名随从粗鲁的将花夭离从地面上扯起来,却怎么也扯不走,一看,衣袖还被瑭棠的小手紧紧攥着,怒骂道:“小奴隶,吓傻了不成,还不快放手。”
瑭棠惨白着脸,怯懦道:“哥哥还受了伤……”
“该死的小奴隶——”尖利刻薄的声音,那随从高高举起细鞭狠狠挥下,携带着寒风的鞭尾抽破空气,瑭棠顶着小呆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脸上一热,洒了一大滩鲜血。
鲜血沾染着纤长睫毛,瑭棠呆呆的轻垂下眼帘,脸颊上湿湿热热,却不是他的血。
先前那一鞭挥下来,并未鞭打在他的身上,有人替他挡了。
极快的将他护进怀里,替他承受住鞭子,是花夭离。
“小呆毛,听话。”
头顶传来花夭离的声音,猛咳出大滩的鲜血,纤长的睫毛沾染着寒气和鲜血,簌簌而垂落。花夭离偏开头,不动声色的将他护在身后,扭过头道:“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算你识相。”随从不耐烦的推着花夭离的胳膊,“还不快走——”
临到门槛前,俊秀青年却一伸腿挡住去路,身形一晃,用鞭尾挑起花夭离的下巴,轻佻的笑了笑,眼尾细长,细细打量着她血肉模糊的脸,将她的脸甩开一边,“我很喜欢你的性子,可惜你不是老弱妇孺,不然今日就不用死了。”
“我是。”花夭离抬头直视于他细长的眼睛,平平淡淡的,洞穿人心,一双眼睛仿若璀璨星河,敛藏着波光潋滟,“所以,我可以不用死了吗?”
俊秀青年略微有片刻失神,垂下簌簌眼帘,定定去瞧眼前这个雌雄莫辩的奴隶,凌乱的青丝里暗藏着一双仿若璀璨星河的眼睛,蛊惑人心。
他轻笑,淡淡道:“我不瞎,你的确是很弱,但是不老,也不是女人,不是孩子。”
花夭离冷笑道:“我看你瞎得不轻。”
俊秀青年的脸色再度阴沉,冷笑几声,有随从没憋住露出几声耻笑,他挺直腰身,顿觉脸上有些挂不住,将手中的鞭子甩碎一道木桩,以儆效尤,恼羞成怒道:“都笑什么笑,把这小子给我丢进猎场。”
“是。”随从们低敛下眉目,温顺卑微的低下腰身,手下纷纷压制着几名瑟瑟发抖的奴隶,有奴隶在挣扎被甩一鞭子,将其驱赶到一列,左右看管着,推搡着他们的身体。
这是花夭离第一次踏出这牢笼,牢笼外顶端悬挂着干尸,死状凄惨,尸体在寒风中飘摇不定,绿墙红瓦初雪漫漫,一如既往,腐朽腥臭。
铁链哗啦作响,脚踝和手腕上被捆着铁锁链,奴隶们剧烈挣扎着,麻木不仁的双眼本来蒙着一层晦暗,如今却流淌下大颗泪水,充满对生的渴望和命运的不甘。
面对死亡,他们是害怕的,他们很想,很想活下去。
哪怕一生受尽屈辱,活在黑暗裂缝里,吞咽着干硬稀烂的食物,也想要活着,拼命的想要活着,就像是沼泽深处的淤泥,也曾仰望过星空,渴望着阳光沐浴到身上的感觉。
猎场分为一个巨大铜盘,密布着黄沙和杂草,上方呈鸟笼状,下方呈碗底状。
鸟笼扣罩着整个大猎场,垂挂着琉璃色的无数盏华灯,层层叠叠宛若繁花状,夜色深沉,鸟笼内灯火通明。
鸟笼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上方由低到高一列列的排着银椅,衣饰华丽的看客彼此之间觥筹交错,居高临下的俯瞰碗底挣扎的奴隶。
看客为刀,奴隶为鱼肉。
莲花状的高台由高及低点燃着红白蜡烛,延伸及地面,一方之隔,一圈清泊水面荡漾着涟漪,玄衣翻飞如风,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拄着拐杖,轻轻的敲在莲花红白蜡烛。
莲花状高台续续旋转,底端飘落出无尽繁花,莲花红白蜡烛似乎被唤醒一般,敛着莲花瓣一圈圈漂浮在水面涟漪,金色莲蕊花瓣暗然绽开,在寒冬腊月里散发出幽幽清香。
几束红色绸带圈捆着一个密封状的铁笼子,铁笼“哐当”一声半路便挣脱红色绸带的束缚,从半空坠落砸入地面,半个铁笼的身子都陷进泥土里,尾端已是扭曲不成形,铁笼被从内里撞击撕咬,印出野兽的利爪和獠牙。
奴隶们奔逃四散,终究还是抑制不住恐惧,连滚带爬的捂着头寻找着躲藏之处。
花夭离吃力的拖曳着脚上的铁链,赤着脚迈前一步,脚底被碎骨扎得硌得慌。
铁笼剧烈颤抖着逐渐扭曲,里内被撞击成圆方的球形,似乎再也束缚不住里内的野兽,凄婉的哀鸣一声四分五裂。
黄沙弥漫于铜台,喉咙里低沉嘶哑着兽吼,杂草被风吹得微弯,一只雪白的狼爪狠踩在四分五裂的铁板上。
是一头浑身披着雪白光滑的雪狼,额头点赤火,狼爪下围绕着一团赤红色的圈毛,黑色唇齿边缘露出倒钩的舌头,流淌着乳白色的涎水,眼里冒着森冷绿光环顾四周着四散奔逃的奴隶。
黄沙弥漫满天,衣衫褴褛的奴隶赤着脚惊恐的尖叫着四散奔逃,一缕雪影消觅于黄沙和杂草里,穿梭在黄沙弥漫,狼爪一掌便拍碎一个奴隶的头骨,鲜血沾染着狼爪,雪狼低着头扯下奴隶吞咽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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