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大发却不怒反笑:“既没鲜鱼,也没有炙羊,这能算得上哪门子宴席,不给钱。”
“在这儿在这儿,”沈燃一拍脑门。动手掀开最后端上的几碗。
一碗厚切的鱼脍配清酱;一碗白水羊排配清酱,一碗时蔬浇配清酱,还有一碗红烧鹿筋,一碗东坡肘子,最后,是一碗浓郁香滑下了重料的胡辣汤。
“几位请吧。”沈燃微笑道,“沾上清酱,会更有味道些。”
万大发笑眯眯看着鱼脍,阴阳怪气道:“别家都是切细丝,沈小郎不会是刀法不行才切成这厚片吧,莫不是小郎故意给我省钱吗?”
他说着就夹起一筷子鱼脍,沾了酱汁和芥末下去便知道了个中奥秘,因而羊排也是草草尝过,垂下眼皮不再说话。
绢布店掌柜举着筷子双眼冒光:“着几样倒是新奇些,鱼脍的清酱蘸水不加橙丝只用芥末,羊排更是舍弃了杏酱只用清酱,有意思有意思。”
他说着就自顾自吃起来。
其余几位倒也不客气,纷纷动起手来,不多时桌上菜肴竟被分了个干净。
“这羊排实在鲜甜,想必下了不少香料吧。”有人问。
沈燃点点头,看来自己的香料改良计划也获得了成功。
“这清酱的味道…”那人跟着感叹,“似乎有所不同啊,不知是谁家买的?”
“就是,比寻常的清酱强出百倍啊,不仅遮了腥气,还衬出了鱼脍的甜味。”
不待沈燃回答,绢布店的掌柜便先出了声:“这是自家酿的吧,咱们上党城里还没有味道如此独特的清酱出现过。”
“您见多识广。”沈燃笑着看向万大发,“正是不才本人亲手酿出的清酱。”
“沈郎居然懂得酿造清酱!真真是神厨下凡了呀!”绢布店掌柜竟喊出声来。
余下几人却满脸疑惑:“这又怎么说?”
“这清酱的酿造方式向来只掌握在顶尖的匠人手里,”看来绢布店掌柜打定主意是要露脸,“我知道的也不算多,说是是用数种鲜肉配合菽豆制成,不但用料靡费巨甚,制作方法也非常繁琐,中途还不能出差错,若有一点差池,几个月的功夫和那些鲜肉都白费了,要等来年冬月才能再制。这小厨如此年轻竟有这样手艺,实属不易啊。”
“真的?”有人质疑。
“这我还能骗你吗?这样好的滋味你都尝不出来的话,可白瞎了这么一桌宴席了呀。”绢布店掌柜还在积极补刀。
一旁的万大发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今日就算我不白来了!值!”绢布店掌柜哈哈大笑了两声,全然没注意到他身旁的万大发。
沈燃还在含蓄的笑着:“各位喜欢就好,爱吃的话就多到会英楼来,沈某必定好好招待。”
“你使诈,”万大发闻言突然拍桌,“这清酱需由冬月开始准备,非数月不能得,其中所用香料调料不下十数种。多少年来,这制酱的方子只握在屈指可数的顶尖工匠手中,就连我万隆丰的厨子都做不成。更何况现在才进了冬月,时间上都来不及,这东西不可能是你做的。”
这清酱其实就是沈燃从后院大缸里打出来的,酿造的过程也费了他不少精力。
他也尝过这里流行的清酱,不知是不是秘方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原因。价格贵就不说了,往往还要为了迎合市场和增加神秘效果,而掺杂数样香料进去。
这就导致做成的清酱味道古怪,虽然还算能提鲜,但浓厚的香料味往往遮盖住了食材的本味。
也就是说,要是买来这高价的现成的清酱,无论你用它做什么菜,都是一个味道。
况且,沈燃本来就知道,酱菜自古以来价比肉贵,所以他一直在摸索着置办现代口味的酱油,准备制作些酱菜。
毕竟这是个穿越者束手束脚的时代,贸然开发新产物必定引人疑惑。
但这种相对小规模的改良,就可以算是一种试探。
所以,他着手改良了清酱,让这种豆制品发酵物稍稍往前迈了一小步。
舍弃了诸多无谓的香料,添加面粉增加发酵效率,一搅一晒蒸腾出多余的水分。
他这缸清酱虽然无法和后世的酱油一模一样,但糊弄这些爆发户还是绰绰有余了。
虽然暗自付出了不少辛苦,但眼前,他自然是不急不恼恭恭敬敬的答道:“这就是前几日刚酿好的,沈某跟随名师学的就不是数月才能得的酿酱法。”
“你说什么?”万大发语气沉下来。
“只需十日即成,这样边角的调料,哪配得上数月的功夫。”沈燃云淡风轻的笑。
他并非真不在意,如此装相,只是想要让万大发羞愤难当而已。
在座诸位闻言一片哗然。
万大发怒目圆睁:“十日...你这是使诈,这清酱定不是你酿的。”
“万掌柜富甲一方,也是有大见识的,”沈燃心道和气生财好和气生财妙,“您如若不信,我后院中还有一大缸。”
“你...”这次换做万大发你你你了。
“这清酱就在这里,难道还会有假吗?是我做的也好,不是我做的也罢。”沈燃露出八颗牙,笑的人畜无害,“这长安贵胄的宴席您已经吃了。各位掌柜也都认可了,现在同着各位掌柜,您财大气粗,不会赖账吧。”
“行,沈燃,你厉害,这钱我认了。”万大发呼呼的喘气,一脸愤怒。
沈燃摊手要接。
万大发又道:“你见过谁带着那么多钱上街,明日到我店里来拿。”
沈燃迅速端出笔墨纸砚:“多谢万掌柜,也请诸位给我做个见证,万掌柜您先留个墨宝以资凭证吧。”
他说着就抓起万大发的拇指,在清酱碗里蘸了,压在纸上摁出一个黑手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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