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仙人的传说，明月在孩童时期听闻了不少，今时今日，亲眼目睹，内心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此事虽然听起来荒诞不经，一只白鹤化成道士模样来给她送帖，却是真实发生了的。白鹤和他的师父未必是坏人，但明月不打算去他说的什么仙山上去什么赴约。

天色渐晚，明月也乘轿返回城中，和燕云一同用了晚饭又闲谈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屋了。其间，明月一直表现得神情恹恹，燕云也只当她是在外奔波劳累，于是催着她回去之后早些歇息。

明月的确怀揣着心事，她总想起白天在洪老板宅子见到的人，还有她听到的话，总是心神不宁。那日临了，明月将白鹤送来的帖子点火烧了，才觉得好了些许。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哪怕她烧毁了唯一的凭证，该来的迟早是要来的。

入梦时，明月还是来到了玄衣教的红莲仙山。

红莲仙山上云雾飘渺，奇花遍地，异草漫山，幽香阵阵，引来无数蜂舞蝶戏其间。远眺山外，云海茫茫，险峰奇绝，有三两仙鹤穿梭云间，耳边留下鹤唳声声。红莲仙山果真是道人们修身养性的好归处。

明月回过身，发现背后站着一个鹤发道人，自称是三清道人。

无论是搬至村庄的那一年里，改行作匠人的燕云，还是如今在城里颇有资产的燕云，明月都没有听他说起过自己的从前，明月只知道他从前是个小道士，其它的，燕云不向她提及，明月也不会去主动问。

三清道人告诉明月，当时门中弟子虽多，燕云却是其中当仁不让的佼佼者，他有根骨，有灵性，是同一批弟子中最有机会位列仙班的。

燕云从小对权力并不热衷，对继承衣钵也无甚向往，因无世俗羁绊劳形，他的课业在师兄弟中最是优秀。

三清道人羽化之后，燕云就离开了师门，下山闯荡，从此不再修道，三清道人说，那是燕云命中的劫数已至。

“那他可知道？”明月忍不住问。

“知道，贫道让他的大师兄去找过他。”

“那他怎么说？”

“燕云自己早就知道了，可是他说他喜欢现在的生活，愿意只做一个寿命短暂的凡人。”

明月沉默不语，三清道人对她说：“燕云一生坎坷，与你相遇也是他命簿上的一笔，你就是燕云命中劫数，只要历过此劫，他便可以得道成仙。”

明月低着头，“那既然他已做出抉择，你为何还要来找我？”

见她如此执拗，三清道人倒也没有生气，他笑得和蔼可亲，反问她：“是否觉得眼前景象有熟悉之感？”

“这里是燕云栖身十数年的玄衣教。”三清道人指与她看。

明月从梦中醒来，抬手一抹，已然是泪流满面。

再过两日就是那一年的除夕，明月到燕云取名为月明阁，并亲笔题字的金楼帮忙打理事务，当夜，燕云带着他的生辰帖和聘礼来向明月提亲。

明月在燕云走后看着那两样物件，又是一夜未眠。

燕云初到村庄，她觉得燕云应属于更广阔的天地，不该屈才，而后燕云果然在城中置办家业，现如今已是小有名望，可是……

摆在家具坊，因定价高昂，一直未能卖出的那张吊椅，上面她一只一只仔细数过，共九十九只形态各异的云鹤，明月想起梦境当中，燕云寄身好多年的玄衣教。或许燕云就没想要将它卖出去。

三清道人并没有逼迫她，甚至从没有言辞犀利。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明月败下阵来。

明月知道燕云习惯早起，于是明月赶在他醒来之前，先一步离开了。她也没有回以前的村庄，起码最近这段时间不能回去，可是她在别的地方也有什么相熟的人，于是明月决定远走他乡，先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去。

燕云第二日清早像往常那样等明月出来一起用早饭，坐在桌前等了许久也不见明月，他去到房门前敲门，里内无人应答，燕云推门而入才发现人去楼空。

东西南北，天大地大，燕云找了明月将近四个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从码头的苦力那里得到了疑似明月的消息。

这一趟，他降服了妖龙，如愿见到了明月。

可是明月宁愿继续流浪，也不愿意随他回去。燕云心想，这真不是个什么好消息。

海风吹过海潮，浪花层层，涛声依旧。

四目相对，燕云目光慑人，明月面对燕云有些胆怯。追及往事，一是她辜负了燕云对她的一片赤诚，二是连累燕云出来寻找自己，这么想来，怎么都是自己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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