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风是在走出深圳火车站的时候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身着西装,手中提着黑色公文包。似曾相识但宋秋风想不起是谁,他向着宋秋风的方向走过来,宋秋风向他笑,那个人也笑了。宋秋风问你认识我吗?我见过你。那个人说不知道,见过的人多了。宋秋风听得出那人说话一口京腔,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他逐一排查在北京认识的人,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
宋秋风去的第一站还是丁一一的服装店,是在深圳他唯一认识的人。丁一一见到宋秋风问他真不打算走了。宋秋风说短期内不走了,只有深圳有更多机会。丁一一问卖衣服的是你女朋友?宋秋风说表妹。丁一一说表妹就是留着备用的,哪个膨胀的小男生没有几个小妹妹。宋秋风说我师傅的女儿。丁一一说那就更是了,天阶地灵轻车熟路。
宋秋风又从丁一一手里给秀芳进了一批衣服,这一次他采取的是铁路托运,装上火车他便给秀芳打了电话,告诉她货物到站时间。秀芳说知道了,让爸爸去接。
宋秋风还是住的先前住过的宾馆,距丁一一比较近。在宋秋风的再三央求下,丁一一答应带宋秋风逛深圳,到最热闹的地方去。丁一一问宋秋风为什么要选择陌生的行业,一没资源二没人脉。宋秋风反问你卖衣服一月能赚多少钱?丁一一说不一定,平均下来也就是三四百。宋秋风说是挺不错的,但还是有点慢。丁一一问你想赚多少?宋秋风说一年起码赚十万左右。丁一一说口气大野心也大,估计深圳没有你能干的事,你白手起家五脉不通,白日做梦是可以的。宋秋风说每个人生活圈子决定交际范围,决定层次空间。丁一一说你有吗?在深圳你或许就认识一个我,你不应该来出来闯,马克思的徒弟就应该呆在办公室里研究哲学写理论,天方夜谭。宋秋风说你没意思,天方夜谭白日做梦都是梦想,有总比没有好。丁一一说你痴心妄想但不现实,比你有想法有钱的人多了,能从深圳排到广州,人是要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而不是想做什么。宋秋风凝思一秒说或许你说的对。丁一一说这叫务实,人生存原本的样子。宋秋风说恭喜你又说对了。
宋秋风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跟着丁一一逛了深圳繁华的地段,新颖开放的市场并没有宋秋风想象的丰满,市场的需求还是建立在基本的生活基础之上。丁一一说开汽车的人都没你口气大,每个人都只是盼望赚到钱就行。宋秋风说有目标才有方向,才能找到动力。丁一一说有目标没错,首先要看自己的实力,别纸上谈兵痴心妄想了。
经过半个月的思考,宋秋风忽然感到深深地迷茫和失望,理解了丁一一的劝言。出行如此简单,实行万分艰难,到底是自己好高骛远野心太大,还是完全没有掌握现实,他困惑了。他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人脉的重要性,他想起了县大队的张主任和吴学兵,也想起了省运输公司的杨主任。他也想起了把自己带进监狱的姚兴年,虽然是犯了法,但从能力和思维上讲他还是认准姚兴年的,能走私到国家统一经营的进口产品,是非常了不起的,不只是金钱和胆量的博弈,更需要人脉的支撑。算算时间姚兴年还得两年才能出来,或许到时候又是一条脱缰的野马,一只金钱豹。在百无聊赖中宋秋风给王明月打去了报平安的电话,也说了他当前的迷茫和彷徨。王明月说宋秋风你这就是吃不到桃子还嫌土豆硬,放屁蹦不到牙口就不知道臭,人生地不熟先站稳根基,只要能赚到钱就行动起来,只有迈出第一步才能迈出第二步。宋秋风被王明月顺服的口无言以对,他谦虚的说这才是人生的开始,摸着石头过河。王明月说有自知之明,你要干好了我辞职了和你一块干。宋秋风说你爸那里能说的过去吗?王明月说学你的方法,短住人的嘴,我们主任夫人住院没钱动手术,我帮他把住院费付了,让他和我一起编一个外派学习的谎蒙混过关。宋秋风说怪不得我们两能凑一块,都是馊主意多脑子好使的进步青年。王明月说这叫智慧,我能比你差吗,不能,因为我比你多上了三年大学。宋秋风说你应该能耐,不然我都看不起你。王明月说不要浮躁,从容面对,坦然迎接。
宋秋风在被王明月开窍后重新定位和理解了现实,更认识了自己。他放下了自己急功近利急于求成的想法,放下了只在朝夕的包袱,他要向丁一一学习先满足再追求渴望。宋秋风找到丁一一,丁一一问宋秋风想通了。宋秋风说不想通也得想通,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丁一一说想通就好,现在你有多少钱?宋秋风说两万五。丁一一嘲笑说我以为你有十几万几十万,要干什么买下半个深圳,两万五千块钱能干嘛?大街上走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你多,人不要想干什么干什么,而是力所能及能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的目的是赚钱,理想也是赚钱,所以只要赚钱就可以。
宋秋风说跟着你学卖衣服挣钱。丁一一说如果想清楚你就请我吃饭,还有疑虑就回宾馆睡觉。宋秋风说我还是选择前者。
宋秋风跟着丁一一来到一家火锅店,是香港人开的,两层楼恢弘大气,生意火爆。落座后丁一一选了锅底并点菜,宋秋风只是呆呆的看着,然后等待火锅上桌,中间去了一趟卫生间。丁一一对宋秋风说拿出你所有家底也开一家,一年赚几十万,还不用担心城管追着跑。宋秋风拿着菜单看,他说我看挺好,您入股吗?丁一一说等我攒够了资本可以考虑。宋秋凤悠长的吸叹说那是多少钱以后的故事了。丁一一说想想得了,不要以为别人能干的自己也能干,和我一起卖衣服的走了一茬又一茬,旁边正好有一家四川人要回家,店你接下来干。宋秋风说看来我有必要跟你卖衣服了,谢谢你的好心。丁一一说人干事不光靠本事,运气机会一样不能落下,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能缺,匹夫之勇不行的。宋秋风说你比火锅有味,是个人精,经验挺足的。丁一一得意说那是,经验都是吃苦得来的。
在丁一一的引荐下宋秋风见到了开服装店的四川老板两口子,操着一口正规的四川方言,前八句话宋秋风只听懂三句。无奈只好找来丁一一做翻译,丁一一对宋秋风说看来卖衣服都高估你了,连话都听不懂怎么交流沟通,深圳包容了全国各地的人,方言太多,不是你的省城县城五百里拉的一个调。宋秋风说知道我不是卖衣服的料还让我硬扎进来,让我开始一个朦胧的未来。丁一一说慢慢学呗,能耐都是逼出来的,相信你不孬。宋秋风说好一个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亲馨的世界就这么被你颠倒了。丁一一问老板说怎么转让,进入正题。老板说押金一千带三个月房租总共两千五,所有衣服按进价给你,三百六十四件衣服两千一百八十四,总共四千六百八十四块,你们决定好我把房东叫来。宋秋凤说六块钱,是不是贵了,如果我不要衣服呢。老板说一点不贵,美女懂行,店面不单租。丁一一说坑没坑您自己知道。宋秋风大气说成交,签合同吧。丁一一着急说你是不是傻,一件省一块是不是三百六十四快,分我一半行不行。宋秋风说你有赚钱的嘴,不差这点,钱是大家赚的。丁一一说高出市场价一块钱,你怎么卖?宋秋风说放到省城卖十块赚四块,不赔本。丁一一抱怨说想的简单,一块是损失一块是介绍费。宋秋风说钱是转来的,一点儿不吃亏。丁一一那是必须,以后你搞男装,你省城女装还归我。宋秋风说答应你,谁让只您是我师父,怎么有种亏欠的感觉。
接下了服装店,宋秋风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虽然与自己的追求相差甚远背道而驰,但总归算是可以起步了。至于前景如何他不敢预言,但也是给了自己初次闯荡一个交代。而与丁一一说的收入他心不甘也不能满足,只能算是人生的第一个开头,为以后储备资金和经验。宋秋风给服装店换了牌子,丁一一建议叫秋风男装。宋秋风起了明月男装。他对丁一一说秋风没有明月好听。丁一一问为什么叫明月,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宋秋风说人生就要像月亮一样明亮,皎洁。丁一一说为什么不叫太阳呢?宋秋风说太阳名字太张扬,我不喜欢。丁一一不以为然说心里肯定有个黑洞洞,月亮月光是女人女人喜欢的词汇。宋秋风说有道理,但我特殊。
宋秋风给店铺做了一个在整条街与众不同的牌子,颜色鲜亮,牌面高大阔气,比其它店牌子的大一倍。明月两个字鹤立鸡群,在街的两头一目了然。丁一一劝宋秋风改小说这样太张狂。宋秋风说牌子大了招财。宋秋风把承接来的衣服全部寄到省城给秀芳去高价卖,丁一一带他进了最时尚的香港男装。开张的时候宋秋风自己买了六注炮,在门前点燃放了,丁一一问为什么不多放点,炸个满堂彩。宋秋风说出来混,做事要高调做人要低调,谦虚点没坏处。丁一一指着写着明月服装的排头说你这还叫低调,也没见这么谦虚的。宋秋风说两码事,一个名字而已。
王明月知道服装店开张的消息非常高兴,做好了一切出发的准备。他对宋秋风说我去了给你当老板娘,你给我当店小二。宋秋风说想的美好,祝你梦想成真,不答应是不可能的,答应你我心服口服,但心里别扭。王明月说我要让你别扭一辈子。
王明月以为收买了冯主任,自己就会心想事成一路顺风的逃离。名义上外派学习,实际休了年假。她做好一切准备,按照宋秋风规划的路线先到了省城,到秀芳的店里转了一圈,秀芳请她吃了饭,然后到火车站乘坐上了去往深圳的火车。在火车出发前的最后一刻,乘警挨个检查个人信息,检查的主要对象是二十岁到三十岁年轻女性。当检查到王明月的时候警察停了下来,对王明月说你就是林山县档案馆的王明月同志?王明月睁大眼睛奇怪的看着警察点头说是的。警察说我们接到报案说你身上携带有违禁物品,需要下车配合检查。王明月说胡说八道,我是公务员怎么会带违禁品。警察说只要确认没有,我们会安排你走,请配合我们的工作。王明月说你现在就可以搜查我的行李,请不要耽误我的行程。警察说请你配合下车检查,你不下车火车开不了。王明月说意思就是我下车火车就开了。警察说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耽误大家。王明月不情愿下车,对警察说你们可以申请让火车迟开一个小时,我可以耽误一个小时,你们不能耽误我一天。警察说这个我们做不到。王明月无奈而失落。
省城铁路警察并没有王明月搜查审查王明月,而是将王明月安排在了铁路局招待所,派了一名女警察陪护王明月,王明月到了招待所终究明白事实和警察说的两样,嫌疑人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也想到是父亲干的,但自己的离开只有冯主任知道,休假申请一个星期后才能交上去。但是不是出卖又是什么。即便副主任和父亲关系好,但副主任毕竟不知道。如果能出卖自己的,绝对不会是主任。晚上,铁路局派出所派专人给王明月和女警察送来饭菜,王明月问你们什么时候审我?警察说耐心等待,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王明月说我现在就不满意。警察说我也不满意,我也是第一次给嫌疑人送饭,第一次见嫌疑人这么好条件。
王明月没有等来审查,接待她的是专程从县城敢来的父亲,接她的时候还穿着警服,手里拿着手扣声词严厉问她犯什么事了?是我扣你回去还是自己走回去?王明月说我要犯事了你就扣吧!父亲说别以为我不敢?谁都一样。王明月哇啦一声抱着双腿坐在床上哭起来说爸你太没人性了,是要大义灭亲吗?父亲说不许哭,你要不老实交代我就大义灭亲。王明月止住哭声说王光义同志,我犯什么事了,拿出逮捕证来。父亲说我名字是你叫的吗,回林山把你的问题交代清楚。王明月说交代什么,我要在省城公安局交代。父亲说清醒点,属地管辖。王明月央求说爸,我已经二十三了。父亲说我已经四十九了。王明月再次祈求说就这一次。王光义无动于衷。
女警察刚走,和王光义同行的人拿着王明月的行李先走了,王光义亲自和王明月继续交谈,他问王明月去深圳干嘛?王明月说学习。王光义说学习还请年假,是不是打算辞职了。王明月说请假就是请假,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王光义说是不是那个宋秋风,我就知道你们俩肯定有问题。王明月说有什么问题,儿女情长有什么问题?王光义说回去跟你妈说清楚,再走也不迟。王明月心里掂量,知道拗不过的,便屈服。
王明月从父亲口中得知,是自己请年假的事情败露了,但她不确定是冯主任泄密的。经过慎重考虑,与其和父亲僵持不如回去等时机成熟再出来,回去认个错留条后路。王明月乖乖跟着父亲离开招待所,坐上县林山公安局的车。在车上她对父亲说你公车私用。王光义笑说白眼狼,辛亏我是来省上开会。王明月戳之以鼻说你一个派出所的来省里开会,面子够大。王光义说你爸我不能升个职吗?王明月说半辈子没见升,都快退休了却升了,您这是老年高中是不是还要老年得子吗?王光义说胡说八道就看你爸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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