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过隙,夜已经很深了。
一白发苍苍的老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期间眉头紧锁,几番摇头,似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此人便是名震天下的神医,决明子。
决明子方才年上七旬,头发却老得比本人仓促,一头银发下长着一张比中年还要干净的脸。且其性子随意惯了,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顽童之态。是以他在这府上待了这么些年,没人对他以老尊称,他更愿意别人喊他决明子,一来这名字听起来亲切。二来,也显得与他们年龄相仿。
因是一路低着头思索问题,前面迎来个人也不知道,知觉有影子挡道,便往旁边移,然那影子也跟着他挪动,他不满地蠕动胡子,这才抬起头来。
对面的北褚当拱手道,“决明子。王爷有请。”
“请什么请,没空。”不耐地丢下这么一句,直接把人推开,两袖一挥,往后院的药园走去。
后面的北褚无奈摇头,这世上敢这么拒绝离王的人,也就他决明子能做得这般理直气壮了。可谁让他手里握着离王的命脉呢?
没能请来决明子,北褚只能先去复命。在书房门口遇到从外面回来得北冶,转而走过去问了一句,“事情处理好了?”
北冶点头,“放心吧,都被压下了,此事传不到圣上那里去。”说完,敲了书房的门。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已经想到了什么,推开书房进去,又在暗格处一转,书房内立马出现一道石门。
石门后面是一个密道,皇甫释离无事的时候都会待在密室里。这间密室除了他们能进之外,也就决明子能来。
密道两旁长年挂着蜡烛,火光照得清亮,连地上的砖痕形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在第二个路口出转弯,两人约莫走了百步才停下。
这间密室并非很大,却是这里面最不明亮的。门口方向的正左方,在那凹成六方形的烛台上放着一盏灯。此灯的火焰呈淡蓝色,映射出阴森恐怖,灯芯往下深入粘稠液体,像蠕虫,嗜血的蠕虫。
因这灯芯的燃料,便是人血。
这令人发怵的灯盏,名唤锁魂灯,乃皇甫释离早年前从决明子手中抢来的,听说能借以还魂,有起死回生之效。血入灯芯,两两关联,并共存亡。只要这盏灯不灭,就代表那个人还活着。
锁魂灯世间仅有一盏,着实珍贵。为此那决明子非在这离王府赖着不肯走,扬言要一辈子守着这盏灯,谁要敢赶他走,他就一把毁了这锁魂灯。锁魂灯一毁,那人就生死不明,那人生死不明,皇甫释离就要发疯,皇甫释离要发疯,全府人便都要遭殃。
由是,王府中人对这位神医客气友好得很。就连皇甫释离,对他也要礼让三分。毕竟就是他,让曾经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疯子重新站起来,现在做着一个潇洒王爷,至今还能万人敬仰。
“北冶。”皇甫释离的视线依旧没有移开,“你说,她会不会就是她?”
北冶垂眉沉默片刻,“王爷,她身上的味道不对。”
皇甫释离淡淡泛起无奈,“味道不对,感觉呢?”
“属下愚昧。”
皇甫释离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看向北褚。
北褚略略苦笑,不用再说,皇甫释离就已经看明了一切。想必是那决明子也看不明白凤汐眠身上的病症,不然以他的性子,就算他没有去请,他也会迫不及待地来邀功。
“王爷,烈楚暮已经离开了。”北冶说道。
“出城了?”皇甫释离沉思片刻,对北冶问道,“你当真看清楚他掐住她的脖子?”
“一清二楚。”虽然隔得远,但凤汐眠的痛苦的样子是装不出来的。只是接下来皇甫释离问的一句‘他为何又手下留情’让他摸不着头脑,“王爷,说不定他也是碍于她公主的身份,吓吓她罢。”
皇甫释离的嘴唇却抿成一线。烈楚暮对闫亚国恨之入骨,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公主身份就能让他忌惮的。当中隐情,还是个迷。
没再继续问,皇甫释离已经走出密室。密室的门随之合上,北冶北褚跟在后面,也没说话。
只走在半路,皇甫释离漫不经心问了一句,“蛛丝马迹都抹除干净了?”
北冶答道,“都扫除干净了。”
北褚跟着道:“其它杀手也都尽数伏法,这次倒还留了活口,王爷要过去审问?”
皇甫释离摇头,“先晾他一段时间。”
闻言,北褚北冶相视挑眉,心想这王府的暗牢怕是又要逼出一个疯子来了。
凤汐眠醒来已经有几日。
这几日,她都待在自己的暖阁里。暖阁是红岫绿鞠特意替她准备的,因她身子弱,受不得半点风寒,一旦病发,就得恢复上好几日。不过经这些时日的静养,她也已然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在她静养的这段时间里,皇甫释离没再出现过,他的好儿子皇甫无忧倒是天天来粘着她,左一声娘亲右一声娘亲地叫着,不厌其烦。她起初不太习惯,后来知道拒绝不了,索性就由他去了,私底下找红岫绿鞠两人打听情况,大概知道了缘由。
木清澜回醉阎黄林前曾对她说过,这段时间她的记忆会出现一些紊乱,只需静养上些许时候便好。她便在心里猜想着,或许她这病,又重了些许。现下只希望快些完成凤皇交予她的嘱托,尽早远离这些是是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