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皇帝待她平淡些,便是让她生了误解,而今方才懂得,帝王怎会心存温润,最为狠绝才属平常。那李太医已是不知叫唤了,看来应是断了气。
忽而竟是笑出了声来,李太医生生被千刀万剐,如此可是能解了他的恨意。
转而又想,怕是不能,皇上看重妹,连着那孩子一道。骤然大惊,若非是孩子没了,妹单就凭着孩子,便能胜于她千万,而她独身一人,又岂能是妹的对手。
不知是笑,还是哭,萧锦瑟面上扭曲,明明心中所想分明,面上却是拎不清。
暗牢里无人搭理她,不知外头是何时,也不知皇上是要如何处置于她。这般折磨,实为非人。
女子凄凉的哭声,一层又一层的回荡在这幽不见底的地牢当中,实则宫中之人,岂能晓得丞相之女,已是见不得光了。
皇后宫中,自然最先得了消息,“她萧锦瑟果然好本事!”
“谁不是,连王贵妃都没法子的事,倒是让她得了先。”
翠寰一旁嘟囔,虽是劝解,更似煽风点火。总有些人是唯恐宫中有了安宁日子,算不得眼红,偏偏就是瞧不得旁人好。
皇后是这般,底下宫女便是更甚,“你过去瞧瞧那丫头,本宫已是等不得了,只要那丫头肯开口,凭她萧锦瑟有多少能耐,这下子也要让她懂得厉害。”
“是。”
翠寰带着人去了,且后皇后一时间心上突突乱跳,要是那丫头识趣,当真肯助她一臂之力,此番定能将后宫众人治理个服服帖帖。
便是没了耐心,又道:“本宫亲自过去。”
前头翠寰见了人,笑道:“瞧你,这都饿了一日了,怎还不肯开口。”
绿绮头也不抬,只当是听不得,看不见。
翠寰欲恼,却听得后方有声响,“娘娘来了。”
忙给皇后让了位置,凑近过来低声道:“这都关了一日,滴水未进,还是不肯。依奴婢看,不给她些苦头尝尝,便是不能了。”
后宫当中最是忌讳私自动刑,倘若是皇上不知,瞒过去也就罢了。只怕是走漏了风声,让皇上知道了,就算她贵为皇后,也得思量清楚了才是。
“不着急,把门打开,本宫亲自问她。”
外门的动静,绿绮都能听得清楚,为了她一个宫女,皇后竟是亲自过来,仍是让她有些惊异。
按着规矩,她起身来行礼,并不知皇后是何来意,然而绿绮心下亦十分清楚,这一遭,她恐是逃不过了。
皇后道:“本宫不曾看错你,是个懂事的丫头,本宫有意让你来身边伺候,你可愿意?”
“奴婢不敢,只怕是笨手笨脚的,并不配来伺候娘娘您。”
她心下已是骇浪惊涛,只在面上还当作是平静。
皇后斜眼便笑,“本宫有心让你来,你这丫头却是不肯,不知那和鸾宫里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让你留下。也罢也罢,本宫最不喜让底下人为难,不过是有一回事,还需你来告诉本宫。”
绿绮不应,皇后暂且也不为难于她,只是吩咐翠寰给她送些吃食,旁的并未有异,很快也就去了。
翠寰不能明白皇后的心思,虽是不愿给这丫头送饭,挡不住是娘娘亲自吩咐了下。
只好是备了些东西拿来,又安排人来看住了她,便是去了。
一连两日,都是这般,翠寰更是疑惑,来了皇后面前,又嘟囔着,“娘娘为何不饿她一饿,整日里还给她些好吃好喝的,这丫头倔的厉害,要是不给她些苦头,她怎会开口?”
“她素来倔,当日在王芩宫中是这般,如今在本宫手里,还是这般。”
自绿绮入宫来的大诸事,皇后早就差人去探了个透彻,否则,不过一个臭丫头,怎能来哄着她开口。
“再给她些时日,本宫无心要伤了她,她要是个识相的,定能懂得本宫的心意。”
翠寰不情也不愿,却知道不能误了娘娘大事,心下有疑惑,便也不了,只当伺候着那臭丫头一回。
殿中一时又无声,长长的睫毛半垂下,遮掩了神情,粉白的面颊上,忽而是笑,皇后想到了什么,于是来问:“皇上那里可有消息?”
翠寰摇头,“未有消息过来。”
“是皇上防着本宫,就算有了新鲜事,皇上不肯让本宫知道,那明正宫里的事,就连影子本宫也抓不得。”
罢,不免了又是一阵长叹。
当初入宫时,那时是何等模样的鲜活,如今便是同等的灰败。她时刻不敢忘了,自己正是这宫中,最为尊贵的女子,这样好的年岁里,皇上可曾待她好过。
无心无神,无意无求,熬着漫长的日子,可她不能。不为旁的,只在这皇后位置上一日,她便也无退路可寻。
莺儿私下往王贵妃那里去了,找了相识的进去告诉一声,馥瑶知是她来了,得了空闲,紧忙出来同她一见。
“这里人多眼杂,你随我来。”
罢,馥瑶又给她使了眼色,莺儿也忙垂下脸,生怕有人识破了她的来意罢,快步随着馥瑶前去了。
两人来了和鸾宫里,莺儿惊道:“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清静,最是好话。你倒是看,要是不往这宫里来,还有何处能让你我前去。”
莺儿喃喃道:“你的是,只不过里头那丫头,有些难缠,我是怕碰上她,冤家一般。”
“我实话告诉你,你也别急着害怕,绿绮这会儿不在这宫里,再者,一时半会儿的她也回不来。”
馥瑶于是将在王芩宫中所听得的消息,讲给了莺儿。
又道:“既然是皇后带她去了,往后她便是皇后宫中的丫头,也算是她的造化。”
莺儿不解,“我瞧着未必,绿绮是个犟脾气,她认定了和妃是她的主子,皇后娘娘那里,只怕也要被她掀起风浪来。”
宫中的,变得这样快。
她来时并不为了绿绮,转了一道过来,竟是让她给搅乱了心神。
“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馥瑶问她,莺儿这才是回神,“想来,你定是也知道了,皇上留了我家主子在明正宫里,为了这事,我没了主意,这才过来找了你。”
两人同是想到了一处去,馥瑶笑道:“我早些时候,便是想着,要是你今个不来,我便往云松宫去一趟。瞧你,这就过来了,到底咱俩才是一路之人,凡事都能不谋而合。”
莺儿却是笑不出,苦着脸道:“你不知那日,我得罪了她,她要往明正宫去,我就是不愿同她一道,本以为皇上不待见她,去了又能如何,不过是空跑了一趟路,哪里知道,皇上竟是”
忽的就噤了声,那往后的,莺儿便也不好开口,只管是盯着馥瑶。这番萧锦瑟如此出了风头,回头定是不能饶恕了她,心下早就大乱,早知如此,那日何故与她起了冲突。
又是懊悔,又是后怕,她一个宫女,能有多大的心量,此番,已是自觉着,便是要塌了。
馥瑶思虑良久,方才作声,“是该拿个主意来。”
“能有何种法子?你我同为宫女,比不得主子厉害,不如,待她回来了,求她饶过我,总之我是她从相府带出来的人,她也不能够这般狠心”
莺儿独自想着,言语着,话虽如此,可那萧锦瑟是个冷心人,莺儿自无底气。
馥瑶抬眸,那素来压沉着的眸子里,闪过极精明的亮色。她道:“如今,便只剩了一条路子。”
“哎呀!你倒是快些来!”
馥瑶四处张望了一道,“要是你肯听我的,往后你我二人便是拴在了一处,好坏也在一处。”
莺儿暗中咬牙,“这个我明白”
“皇后带了绿绮去,便是要借着和妃才好下手,依我看来,云松宫里早晚留不得你。不如,你过来我家主子身边,一则,有了要事,咱俩也好商量,二则,往后在宫里也要有个依仗。”
她罢,只见莺儿不开口,仍是犹豫。
“你可是傻了?”
莺儿撇了她一眼,面上冷落了下来。
“你的法子,原先我也曾想过。不过是平白无故的,你那主子身边,岂能是我要去,便是能去的。你那主子,更是厉害,她怎会好意待我,莫不是出了虎口,又入了狼窝。”
馥瑶冷笑一声,指着她道:“原来你早有打算!既然你都明白,也该知道要想让我那主子好心待你,空话无用,你要是能助娘娘扳倒了云松宫里的人儿,娘娘自然会待你好。”
莺儿直直对她狠呸了下,“萧锦瑟虽是不堪,我也不至要卖主求荣!再者了,扳倒了萧锦瑟,不过是一时痛快,对我能有什么好!”
她气急了,顿了一顿,扶着墙边又道:“你是存心,要来害我,这回算是我白跑了一趟!”
“你这的是什么话!我怎会来害你,好意帮你,你不领情还罢了,反过来却糟蹋我!”见她这般,馥瑶也是急了。
两人一时拉扯不下,馥瑶只怕引得旁人来。
“我实话告诉你,皇后娘娘迟早是要将那两位贵妃铲除了去,我何曾不知你今时所忧。并非是让你卖主求荣,倘或你一意孤行,不肯与我一道,只怕不等求来荣华,你我便要在这深宫里,消失了去!”
馥瑶所言并非是吓唬她,莺儿怔怔流了泪来,委屈道:“我害怕”
“还留着一条活路,你可明白?”
着,馥瑶也只是哭,这宫中早晚是要伤了无辜之人,她们太过于薄弱,如草芥,如流萤,如何能够抵挡。
“我们只为了自保,并非是要去求得荣华,你,可是明白”
馥瑶鼻音渐是浓重,莺儿仍是撇了她一眼,到底是点了头。
“罢了,我没法子,听你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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