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上元佳节,江都城中哪有不热闹的道理。
已到色微暗时,城中街巷早已灯火满布,将这富庶下的江岸宝地,扮作是同那际遥望相对的星河。只见月色华光溢彩,城中更宛若是琉璃满目,灿烂之极。
灯火气息,拂去了她面上的寒,两人出了宅子,实则是他偏要带她出来,不在宫中的日子,该是要逍遥些才好。
“你可记得路?”
她停了步子,这会儿才是意识到,只顾着往前头去了,万一忘了回去的路,可该如何。
他好笑道:“自然记得。”
“当真?”
这人生在北地,长在北地,怎会记得江都的路,她很是不相信。
“不然,这就回去吧。”
往日在家中时,最是期盼的日子,便是这一了。如今,只怕会节外生枝,还是不要往热闹处去,方才稳妥。
她转身就要往回走,他却是不依,只道是:“有朕陪着你,不怕。”
本还有话,却也无可奈何,便是随着他一道往前去了。今时今日,仍能够行走在江都街巷当中,她瞧着眼前风光,哪怕她在家时出府甚少,仍是勾连出了许多别样的心绪来。
思来又想,她还是问了句:“你,不怕吗?”
知道她的担忧,他道:“既然带你回来,岂有害怕的道理。”
那会儿在萧府门前,确是碰见了夜珩不假,这人,怎会跟没事一般,“要是”
“朕知道你揣着什么心思,不过,朕告诉你,就算是夜珩瞧出了是你我,又有何惧。”
听罢,她又不言语,心道:总不会这样凑巧。这是在城里,更何况他又认不出她来,反倒是她思量的多余。
如此,二人一路逛着,这就来了江都街市上。
“可是冷了?”
她似乎不曾听着,垂首闷声不语。
本来为着二哥同紫兰的喜事,她暂且是放宽了心思,也不曾费心旁的去。不过,眼见着二哥的大好日子,究竟是何种原由,让她恍惚不定。
他怎会看不出她的异样,面上渐是沉了下来。
自是见了夜珩那一面之后,实则,她大可不必如此不安。今晚带她出来,他倒是故意。
最是不喜同她之间,总是被那旁人横了一道。如若这趟过来江都,不将她那心中的暗结,一并都给解开,待日后回去,心下总也不好过罢。
城里的热闹,与她之间,似乎是隔着万重山,她瞧在眼中,却是入不得心里。
只顾随着他往前去了,灯火澄明是要刺的她睁不开眼睛。垂首间,眸中酸涩恼人,那涌动着的心绪,莫名极了,她到底是怎么了。
待过了桥去,前头便是西街,正是那日同他相遇之地。龙君聿转过头来,瞧着她良久才道:“出来也有些时辰,不如,这就回去。”
她微微点头,便要转身。龙君聿只觉她掌心冰凉,起了冷汗来,让他心下是一阵失落。
二人在桥头停了步子,这样显眼的地方,自然稍稍惹人留意。是她还未扭过脸去,眼角的余光里,硬生的闯入了一饶身影来。
萧雪当时便是要顿住了一口气,未曾有她思虑的空闲,夜珩便是这般,充盈了她全部的视线。
谁也不曾料想到,能于簇碰个正着,她慌忙扭过脸儿去,匆忙间只想溜走。
却是被龙君聿一把捉住了腕子,任凭是她心急如麻想要逃,他不松手,她哪儿也去不得。
三人同是瞧见了,是她。
夜泽同江渊在后也止了步子,他龙君聿当真是大胆,来了江都不提,还敢以真实面貌示人,果然是狂妄之辈!
一旦想到了那往日所受屈辱,夜泽暗中握拳,咬牙发誓,此番定然不能轻易放他回去北地。
终究还是碰了上,正是她日夜担忧着的难处,此刻便是大乱。
却见这人仍是不动,都到这会儿了,还不快走!万一被看了出来,岂不是要惹出大乱子。
扭过脸去,却是无奈,看来龙君聿不放她离开,于他,当真是要迎面相对。
她一身难堪,已是不愿再相见,好不容易放下了他,何故又来乱了思绪。她越是想要脱身,他更是不放了起来,他待她从来都是体贴,何曾有过今日的执念。
“你”
她开口,方才道出一字来,夜珩已然是先她一步,侧身而过了去。
气息尚且能稳,只是在他经过之时,两人离的近了,不过是抬眸的距离,还能骗得过谁去。或许,他已认出了是她,只是无人开口,更无人拆穿了罢。
她垂眸,龙君聿这才是松了手。
“他人还未走远,你要是不舍,大可随他而去,朕绝不阻拦。”
他话中带着恼怒,她听得出来,却未往心里去。只顿了一顿,便是往桥上去了。
龙君聿浅笑着,目光随着她去了,却未随她一道。
只见,那身后停了步子的人又是谁。
走了又停,弃了又念,这南地的皇帝,手段尽是曲折,倒是让他琢磨不透。
夜珩到底还是回过了头来,那时候是存了念头,在盼着她回眸而来。
身后集了几道目光,是将她放在了焰火当中细细煎熬了起来。眼眶骤然便是红了,几乎同时,她不曾回头,往前头跑了去,任凭他们在后如何,落荒而逃的是她。
龙君聿笑看向他去,两人神情皆为狠戾,遂即他收了目光,抬了步子随她一道往前去了。
“皇上!不可就此放他去了!”
夜泽咬牙,是要往前追去,夜珩渐是回神,只撂下一句话:“随他去。”便也离开了这里。
留了夜泽在原处,狠恼了一阵子,却也不能动手,只得恨恨回了王府。
这夜当真是好,萧云大婚过罢,连着她人也见着了,除了手心恨痒难耐外,旁的并未有不称心之处。
一路黑脸回了王府去,书房门一关,又是谁也不见。
王妃听闻赶了过来,不免纳闷,今日乃萧府大喜,出府时还是好好的,这会儿又是谁来惹了他不快。心下猜忌过一番,却无主意,只好是回了去,暗自留了心思。
江渊随他左右,出了街市便回了宫去,皇上不高兴,他亦是心中翻涌。要不是娘娘,怎能有他今日,然如今,皇上不留下娘娘,也不准许王爷动手,难道让那北地皇帝留在江都大摇大摆不成。
“谁?”
江渊端了茶水来,应声道:“皇上”
夜珩摆手让他退下,江渊僵着不动,“皇上,该是让娘娘回来了。”
江渊的清楚,他也听得明白,依旧是摆手,只当是未曾听得。
待江渊退去后,他方才是冷笑了起来,她不愿见他。
早些时候在萧府,她护着的人,是他龙君聿。夜珩回念起她的神色来,已是诛心。
面具掩盖了容貌,一双眼睛却骗不得人,她对龙君聿是动了情。
竟是这样快,夜珩横下心来,今时不舍,却也无可奈何,终究是他亏欠了她。倘若是要将她夺回,定是要同北地决出个输赢,待他手握下之时方可。
夜珩握拳欲碎,下不定,他更无颜面与她相见。
城中,直到后半夜,两人这才绕回了宅子。
她已是要冻透了,慌忙进了房中去,他于门前止了步子,打量着屋里早就生了暖炉,便是放了心。
她不言语,他且等着她。今儿确是乏累,让她好生休息着,他于门外待了一阵子,便悄声去了。
次日大早,她已将行装收拾妥了,这就要走。下人急忙过来道:“还请主子快些过去瞧瞧,姑娘打定了主意,这会儿就要离开”
这丫鬟话音才落,她人便是寻了过来,丫鬟唯唯诺诺道了一声,“姑娘”
察言观色向来是这些丫鬟的本事,眼见着姑娘是同主子有话,更何况,主子素来也同这姑娘亲近,即刻是退了门外去,众人皆不敢来扰。
黑也在门外候着,这会儿他人虽是不在皇上身旁,一气长叹后,却是替那萧姑娘捏了一把冷汗。
昨儿一长夜,皇上未出书房,上元夜竟是这样冷清,黑心凉了半截,看来往江都来这一趟,到底是白费了功夫。
她是萧姑娘也好,贵妃娘娘也罢,只怕她扼住了皇上的命脉,才让这下仍无定数。怎会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来,黑浑身一个激灵,冷的让人哆嗦,一并脑袋也冻糊涂了。
紧忙回头,往门口处望了一眼,将那不该有的心思剔除了干净。
“为何要走。”
他冷着脸,先是问了。萧雪同他隔的远,话音落在耳中,依旧清楚。“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是该走的远了,断了念想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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