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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四月初,春光融融,寒冬与黑暗一并过去,成就了明媚无边的新世界。

“蕴儿,去叫你哥哥吃饭。”此时苏府的厨房里,一位妇人温和地对身旁忙着捣乱的小女儿说道。

“娘亲,阿陶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啊?他总是愁眉苦脸的。”苏蕴不解地问母亲,这个在几个月前来她家的少年,每天很早很早就起床练剑,读书读到深夜,直到她睡着了半夜出来看见他房间的灯还亮着,一个对诗和剑如此钟爱的少年,为什么不喜欢比诗和剑更好相处的她呢?苏蕴为此愁苦了许久。

“蕴儿,你哥哥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他刚来我们家,就像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总是哭,习惯,是需要时间的。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会喜欢上我们所有人的,你说对吗?”苏母慈祥地教导女儿。

“嗯嗯。”苏蕴欢喜地点头,随即像一只燕子一般飞奔向阿陶的房间。

“小姐,少爷他——”门外的蒋婶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苏蕴便推开门闯了进去。

“啊!”房间里同时传出两声尖叫,一个男声,一个女声。

蒋婶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苦笑,都说了,少爷他在换衣服。

“阿陶哥哥,对不住对不住,我先出去了。”苏蕴不敢抬头看阿陶的脸色,快速地关上房门出去了。她心想,完了完了,哥哥一定恨死她了。

“音音,走吧。”过了一小儿会,阿陶从房间里出来,停下来站在满面通红的苏蕴面前。

“哥哥?”苏蕴用双手捂住眼睛,从缝隙里看到阿陶衣冠整洁,这才收回了手。

“走吧,待会儿娘亲要等急了。”阿陶温柔地弹了一下苏蕴的脑门,牵着她的手向饭堂走去。

那一刻,苏蕴觉得,这个哥哥,其实,也许,或许是喜欢他们的吧。

没错,此时已是新帝登基三个月,先帝驾崩,天下缟素,新帝铁血手腕,以雷霆之势解决了所有前朝留下来的隐患,前朝丞相陌青冉告老辞官,回到家颐养天年,新帝拜陌青冉之子、前朝兵部尚书——陌谦为丞相,陌府的牌匾,连变都不用变。

在三月前的那起事件中立功的人有许多,然而,因此谋得官职或者换言之,晋升的人,却很少,只有陌谦的门生,一个叫做孟修的人,上任了河州巡抚,其余人,那些在说书人口中立下汗马功劳或者聪明绝顶的人,比如说风流公子温辞,足智多谋却视名利如粪土的汪远,一心钻研学问的钟子楚,对射箭情有独钟、百步穿杨的祁恩年,都不知所踪。只有先前的将军,拓跋忆澜,拒绝了天下兵马大将军的称号,依旧领兵镇守边关。

朝堂上,一派欣欣向荣的新气象,文武百官各抒己见,似是要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唯独在那场战役中受了重伤的丞相,只字不言。大臣们都说,陌谦自从受了伤,也变得不爱说话了,对政事更没有之前上心了。

“陌卿,你怎么看?”新帝见陌谦闷闷不乐,少言寡语,以为是被他冷落了,遂及时来问。

“陌谦?”

陌谦一直在沉思着,直到新帝唤他的名字,才有所动容。顿了顿,开口答道:“臣以为,修建荆州河道一事十分合理,既可方便来往官船运载货物,也会改善周遭百姓的生活,没有任何不妥。只是,关于总建造师,陛下要慎重选择。”

“是啊,那陌卿你觉得,谁去合适呢?”新帝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想知道,他们所想的是不是一个人。

“臣以为,工部尚书可担此重任。”陌谦根本没有多想,他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这种事该归谁管,工部尚书是最好的人选。

“不错,那就是了。”小皇帝微微点头,应允了陌谦的想法。

下朝后,他请陌谦留了下来,和他一同回到了养心殿。

“子让,关于修建河道一事,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小皇帝给陌谦倒了一杯清茶,请他坐下。

“没有。”陌谦没有抬眼,也没有拿起茶杯,只是坐在那里,似乎思绪飘得很远。

“子让,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让你去独自面对父皇?我,我也没有想到,父皇对你的敌意那么重,竟然不惜牺牲性命来重伤你。”小皇帝有些无措,陌谦被伤得那样重,而他因为国事操劳一次也没有去相府看望过他。

“陛下言重了,臣是那件事的主谋,先帝必然对我恨之入骨,在我主动请缨过去时,就已经做好准备了。”陌谦抬眼看着小皇帝,淡淡地说,他的话语里,饱含疲惫。

小皇帝哪里知道?他过去,才不是,因为什么先帝,结果,到头来,还是让他把人扔下了悬崖。

“子让,你可好些?”小皇帝关切地询问陌谦,眉宇间闪过疑惑。

“承蒙陛下关心,微臣已经痊愈了。”陌谦站起身来行礼,语气疏远冷淡。

“唉——子让,你我之间还在乎这些虚礼做什么?”小皇帝连忙把陌谦扶起,这些天来,陌谦总对他忽远忽近,实在令他费解。

陌谦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暗自腹诽:虚礼?既然陛下真心实意对我,那为何,对苏湄的事只字未提呢?

不过,他相信,她会回来,正如她对自己的弟弟苏澄承诺的那样,不管怎样,一定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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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姑娘,你终于醒了。”一个破旧的草屋里,窄小的床上躺着一位容颜秀丽的女子,此刻她刚刚睁开眼睛,像是沉睡已久的样子。

“这是?”女子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比以前沙哑许多。

“姑娘,三个月前,我们二人路过苍山脚下,见到你昏睡在路边,便将你带了回来。”一位须发尽白的老伯温和地对她说道。

“这里是河州,我是郎中,本来是去京都给人看病的,结果到了那里,却被告知人已经死了,我们无处容身,大半夜被赶了出来,本想走苍山脚下的小道回到家,却没想到,意外遇上了你。”

“加上老头子也会些医术,姑娘虽然伤得重,可是,再过些时日,身体就会恢复好的。”一个年老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的背上还背着一筐草,苏湄隐隐闻到药草的味道。

“如此,便多谢老伯和大娘了。”苏湄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了事情大概的经过,十分感激地称谢。

“姑娘,好好歇息吧,身体最重要啊。”大娘放下背上的药框,走过来将苏湄扶着躺下。

“敢问,老伯如何称呼?”苏湄翻过身来,轻声问道。

“我姓乔,叫我乔叔便好。”老伯似是在捣弄着什么药草,回过头来对苏湄说道。

“姑娘,你家在哪里啊?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叫人装进麻袋扔到那里呢?老头子在马车上给你诊脉时,你的五脏差点都碎了,还好他说你身体好,才熬过这一关。”乔婶看苏湄还算精神,便坐在床边打算与她聊聊天。

“我——”苏湄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到底是有家呢?还是没有家呢?若是乔叔乔婶知道了自己被太子扔在了悬崖下,也许会把她交到官府吧。

“乔婶,京都,是不是易主了?”苏湄想起了那夜的事情,纷杂繁复在脑中如一团乱麻。

“倒也说不上是易主,不过是先帝驾崩,太子登基而已,不过,听人们说,新帝啊,是个好皇帝,励精图治,韬光养晦,仅在这三个月里,修整制度,整治贪腐,朝野上下一片清明,还说,他拜了自幼的玩伴为丞相,这陌相啊,夜以继日,朝夕不倦,也是一位爱民的好官。”乔婶提到从京都沽阳传来的消息时,满面欢喜,庆幸百姓遇到了明君。

“陌相?果然还是当了丞相么?”苏湄在心底暗暗问着,陌谦,是否已经将她遗忘?

“哎,姑娘,有人来看病了,先不说了,你先待在这里,不要走动,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乔叔乔婶的家是一个院子,有四间正房,她在其中一间的卧房,从窗边影影绰绰地看见有人弯着腰走进来,乔婶出了院子,去另外两间乔叔看病的地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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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澄,把那个柜子上的东西拿过来,我懒得过去了。”宁垠夫人不知在织着什么,眼睛眯着似是得离得十分近才能看得清楚。

苏澄没有说话,只是把东西拿了过来,默默地坐在了母亲身边。

坐下的时候,他才看见母亲鬓上的白发丝,隐隐约约有几根,可是,从远处看来,便已接近垂暮的老人,那一瞬间,他的心有些不自在,以前的时候,他总认为自己离那些亲人离开的悲伤的其他人的故事很远很远,因为,他的家人,一直都在身边,从未离开过,今天,他却忽然觉得人这一生,都要经历衰老与死亡,就连母亲,也丝毫不顾及他固执的感受,一天天地一点点地变老了。

“怎么了,阿澄?”宁垠夫人看苏澄自从京都回来的那天起,就心不在焉许久,对云曦也冷淡了许多,在听到苏湄失踪的消息后,更是整日愁眉不展。

“母亲,姐姐,还会回来吗?”苏澄望着远方的天空,轻轻地问母亲。

“以前,我总认为,生老病死离我太远太远,或许,直到我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它才会到来,可是,如今,就有亲人离我而去,且再无回音。”苏澄落寞地说着,他无法接受,平白无故出现在眼前的姐姐,又平白无故地、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他还渴望着,作为弟弟得到的爱,都随着风沙远去而不复存在。

“阿澄,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如今也不肯说?”苏澄听到母亲的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地。

“难道我不说,你就不关心她吗?还有爹,这个家里,只有我和云曦把她当姐姐!你们,拿她当女儿了吗?就是因为你们不冷不热的态度,她才会离开,才会失踪!”苏澄突然爆发出了极大的情绪,几乎是怒吼着对他从小一直尊敬的母亲,他双眼含泪,颓然地坐到了地上。

“阿澄……”宁垠夫人看到儿子突如其来的怒火和话语,心像是被火烧了似的,颤抖无比。

“姐姐她不会再回来这个家了,你知道耆芜山出事了吗?你知道那座山现在已经荒芜了吗?那是姐姐最喜欢的地方,上次阿陶说,她总是在深夜坐在他身边,喃喃自语,总是重复说着一句话。”

“她说:‘她已经没有家了。’”

“娘,我们苏家,给过这个女儿一丁点儿的爱吗?我们,早就不是姐姐的家人了,从看到你第一眼看到她别过去的眼神开始,这个家,就不是她的家了。”苏澄泪流满面,他想姐姐啊,即使是在少年时期相遇,苏湄暖心的话语和动作都停留在他的心头,一直萦绕着,从未离去过,那是他的——姐姐啊,他也是有姐姐的啊,可以为他遮风挡雨,可以温柔呵护他的姐姐啊。

宁垠夫人看着苏澄绝望的面容,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真的没有用心爱过苏湄,天地可鉴。至于为什么,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啊,从苏湄出生的那一刻,听到高僧对她说的话起,她就不敢爱她了。

高僧说,这孩子不能受亲人之甘露,必须交给外人抚养,若是在家中,势必会有不测,她也不信,可是,在苏湄出生的一周岁那天,她就得了重病,反反复复,普通孩子可以说出一连串的话的时候,她却还是咿咿呀呀,连话都讲不清楚,所以,在苏湄刚好的时候,便将她送往了耆芜山,此事,只有她和她的丈夫知道,爱之深,才不敢轻易吐露心迹。

她从未告诉过女儿,或者儿子,因为,秘密一旦说出口,被告知的那个人,就要多一份沉重的负担,她宁愿苏湄以为父母不爱她,宁愿阿澄以为自己偏心,她的女儿在外受苦,她又何尝不心疼,天下父母心,别无二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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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待那病人离开,乔婶回到苏湄在的那间屋子里,重新坐在了苏湄的床边。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这——别人问起你来,我都不好意思了,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乔婶似是想起了什么,眼底的友好无法掩藏。

“我——我叫苏——”苏湄讲到一半时忽而停住,苏湄,这个名字怕是不能再用了,即使乔家有极小的可能知道京都中的那些事,但是,“苏湄”这个名字在新帝听起来,已经不是厌恶至极的问题了。

思虑片刻后,苏湄抬起头来,笑着对乔婶说:“我叫苏彦,姑苏的苏,颜色的颜左半个。”

乔婶听到这个名字时愣了愣,后又笑了:“姑娘的名字,还真是不像个女孩子,我刚听到的时候,竟有些吃惊,现在看来,就应如此。”

“为何——就应如此?”苏湄看到乔婶释怀欣慰的表情,有些不解。

“苏姑娘,和这里所有的女孩子都不同,名字不同也是意料之中的。”乔婶看着苏湄,眸中是母亲看向孩子般的宽慰。

苏湄看着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床上,想要动一动手便浑身酸痛,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却是没有一个地方舒服。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啊!苏湄终于想起来了,金锁她送给药王姑姑了,玉佩送给阿陶了,唯一一件没有送人的东西,便是——流云剑,她走到哪里都不会离身的剑,身为一名剑客,即使是在生命终结时,也不会放弃手中的剑。

可是,反观这空荡荡的屋子,哪里有流云剑的影子?

“乔婶,你们发现我时,可看见我身边有一把剑,剑上刻着‘流云’两个字?”虽然知道这个问题可能会吓到乔婶,不过她是一个剑客这件事,她觉得没有必要隐瞒。

“没有,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一个人晕倒在路边,从一个麻袋里露出头来,幸好我们走近看了看,不然,也发现不了苏姑娘你了。”乔婶回想起那晚的情形,苏湄遍体鳞伤的样子还在她脑子里,只要一想起便觉得心惊胆战。

乔婶从容的回答让苏湄有稍稍诧异,不过这也改变了乔婶在她心中只是普通妇人的想法,作为郎中的妻子,跟着走南闯北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倒也并不奇怪。

“乔叔乔婶的救命之恩,苏彦没齿难忘。”苏湄看着眼前的恩人,只觉千言万语都不能道尽感激之情,倒不是她贪生怕死,而是,于这人世间还有太多牵挂,牵挂未了,死了总是会存着遗憾。

乔婶却及时扶住了苏湄欲抬起来的双手,真诚地说道:“苏姑娘言重了,老头子救过的人数不清了,即使是在街上看到认不出我们两个人了,我们也没有什么怨言,救人乃是医者本分,用我家老头子的话来说,至死不辞。”乔婶眸中所闪烁的济世的光芒,让苏湄霎时泪盈满眶。

“娘,我回来了。”院里忽然传来了男声,澄澈清晰,温润稳重。

“啊,是阿言回来了,我去看看。”乔婶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顿时喜笑颜开,步伐急促地出了屋子。

“怎么样,还算顺利吗?”乔婶一边卸下乔言身上的药箱,一边关切地问他。

“当然,有一个老奶奶还专门送了我一副对联呢,您看——”乔言把一卷对联铺开,写着:杏林春色满园,丹青妙手常在。

“好好,你也不要总是为自己歌功颂德,要记得你爹的话,踏踏实实地学习,莫要怠慢了病人。”乔婶掸了掸儿子身上的灰尘,温柔地说。

“娘,苏姑娘醒了么?”乔言透过窗子隐隐约约看见屋内活动的人影,回头问母亲道。乔言一个月前出门义诊,彼时苏湄还在昏睡。

“是,你好好和苏姑娘说话,别吓着她。”乔婶看了看屋里的苏湄,叮嘱乔言道。

“这是自然,娘多虑了。”乔言大步向屋子里走去,他也算看顾了这位睡美人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如今终于可以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了,想想便觉得兴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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