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最是见不得他掉泪,此时便心软道:“唉,行了,行了。挨了这顿打,你日后好歹收收心,好好读书,习武健体。咱们并非寻常人家,也不用你挣什么功名。但求你清白正直,长大后能顶天立地,就算给咱们府里,给你自己长脸面了!”
檀荇哭得更厉害了。
“管彤,”外祖母对身边的大丫鬟道,“你让厨房做点稀粥小食来。小少爷闹腾了一天,还没进晚点呢。”
“欸。”管彤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大夫也来看过,上了药。众人陪着檀荇吃过饭,便将他送到了自己院中。丫鬟们将床铺好,将他安置了,便鱼贯退了出去。凌萧坐到他床边,看着他惨白的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表兄,你骂我吧!”檀荇见他如此,自己倒先慌了起来,生怕他如外祖一般厌弃了自己。
“骂你什么?”凌萧道,“骂你不该不听外祖母的话,与段锦澜混在一处;还是骂你不该不自珍自重,流连秦楼楚馆?你与我一般大,这些话我原也说不得你。只有一点望你记住:不论你做什么,同谁一起,心里总要有个数,不要被人带偏了才好。”
“嗯。”檀荇望着他,在眼中噙了多时的泪终于掉了下来,“我只是听人说那觅香楼里有多么多么好的丝竹,姑娘们多么多么漂亮,就想去开开眼。谁知道里面乌七八糟,我当时就后悔了,心想以后再也不来了。可谁想到更大的事还在后头,这好好的,就出了人命案子......”
凌萧叹道:“赵扶嘴上不积德,又蒙昧愚蠢,仗着侯府和长公主的势处处得罪人。遇到胆怯的,或是不同他一般见识的也就罢了。可他万万不该拿别人的痛处寻开心,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段锦澜呢?”说到这儿,他看了看檀荇,问道,“他与你一同被押进大牢,现在怎么样了?”
一提到段锦澜,檀荇眼中登时闪过一丝不忍:“嗐,别提了。赵扶死在觅香楼里,平南侯府没一会儿就得了消息。长公主不顾衙役阻拦,带人强行闯了大牢,逮着段锦澜就往死里打。段锦澜差点就没命了,后来是段家也来了人,拼死把人抢了出来。两家就在牢里打了起来,衙役都不敢劝。后来还是府尹大人来了,才把他们都劝了出去。段锦澜就关在我旁边,满脸的血,趴在地上和堆破布似的,一动也动不了了......”说到这儿,他轻轻打了个颤。
凌萧暗暗叹了口气:“出了这样的事,侯府岂能善罢甘休?段锦澜是肯定出不来了,明日早朝也有的吵了。”说完,他见檀荇面色疲惫,便道,“你也歇着吧,我回屋去了。”
“好,”檀荇答应了一声,忽然又拉住了他,咬了咬嘴唇,有些迟疑道,“表兄,我被放出来前,段锦澜好像跟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凌萧凝眉。
“他说......”檀荇又咬了咬下唇,“我也不知道自己听的对不对,他当时嘴里都是血,话也说不清楚。他说......他好像是说了两个字......沉冤。”
沉冤?莫非是觉得自己冤枉,百口莫辩?可这件事明明白白,的确是他与赵扶发生口角进而杀人。目击者众,有何冤情可言?或者是说他父亲,前吏部尚书段毅?可段毅之死,不论是意外还是人为,都与冤情扯不上关系。说一句死不瞑目倒还可得,若说沉冤,未免言过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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