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这有何妨?二郎还是一如既往地守规矩。这种事情,跟礼部说一声便好了嘛!”皇上说着,对席中一人道,“秦爱卿,将凌世子的名字加进考试名单里。考试自然还是要凭真才实学,但不该连个机会都不给,让好好的苗子白白耽误一年!”
礼部尚书秦楼月连忙起身应承,又对外祖道:“卫国公放心,此乃小事,只需稍后将世子一应信息报与下官便好。”
外祖便道:“如此,谢过陛下和秦大人了。”说完,携凌萧一同行了礼。
此事告一段落,宴舞继续。那位孟大家早已奏毕离席,宴会上再无入耳之音。凌萧又坐了一会儿,觉得越来越无趣,便借故更衣,去了后花园。皇宫中园圃众多,这个是专门为宴饮宾客所设,所以格外大些。其中遍植奇花异草,小径通幽,凌萧行走其中只觉得幽香馥郁,十分安宁惬意。
他走了一会儿,慢慢到了花园深处。忽然身后一丛花树簌簌响动,他转过身去,就见一位女子立在他身后一丈处,约么三四十岁的样子,保养得极为细致,脸上连一丝细纹也无。她衣着朴素却精致,看着略有些眼熟,凌萧又往她脸上看了一眼,便即认出来,这就是刚刚在筵席上献曲的那位孟大家。认出人来,他心中不禁一奇。不明白她为何会找上自己,他并不打算率先开口,只静立不语,以眼神相询。
月色很好,花园小径中也有灯盏照明,所以他能清楚看见那女子面上的表情。她显是颇为激动,双眼在他脸上久久流连,最终停在了他的眼睛上。“你有她的眼睛。”她缓缓道,言语中带了细微的哽咽。
凌萧心中一动,不确定地问:“你......认识家母?”
那女子点了点头,道:“阿雪与我渊源颇深,不想昔年一别,竟成永诀。”说着,她低下头,平静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道,“不过如今见到她的儿子长大成人,又如此俊秀出息,她在天有灵,心中必也安慰。”
闻言,凌萧心中大震,却因过于突然,并未立即信她,只皱着眉上下打量。
“哦,你看我,太激动了,都忘了自我介绍一下。”那女子见他默然不语,接着道,“我是十二音坊的总教习,大家赏脸,称我一声孟大家。不过你若愿意,可以唤我一声孟姨。”
凌萧看着她,沉默不语。
“啊,”见他不言,那女子有些尴尬,笑笑道,“原是我唐突了,你不认识我,我又出现得突然,你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改日若是有空,可以来十二音坊找我。”
凌萧仍是沉吟不语,但微微将头偏了过去,眼神也游移开来。
那女子看到他的表情,忽然反应过来,忙又道:“你看我,见到故人之子太过激动,倒忘却了!你来时不要走正门,十二音坊东面有一扇小门,平日里是锁着的。我接下来三日都会在未时和申时将此门打开,世子若肯前来,便可经由此门进入。这扇门直通我居住的小院,那里僻静,平日里只有我和一个贴身侍婢,再就是亲近的访客。你沿着花径走,直到尽头处的二层小楼,门口有一个铜铃,你摇一摇,我的侍婢就会下来接你。”
闻言,凌萧还是静静地望着她,嘴上不置可否,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激荡起来。
“孩子,”那女子见状,恳切道,“我不是坏人,也不想勉强你。只是你母亲与我是旧识,我今日见到你,忽又想起当年种种,历历在目,令人怎不感怀!”她看着凌萧,目光温柔慈爱,“我也听说过你母亲当年之事,想来你这些年,多少也会有些心结。我虽对当年之事知之甚少,但你若愿意,我倒可以与你谈谈阿雪的旧事,也算一寄你我二人共同的哀思。”
说完,她不再逗留,又深深地看了凌萧一眼,便转身没入灌木丛,飘然离去了。凌萧一人呆立原地,满脑混沌。看着灯笼光晕下影影绰绰的花园小径,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是惊了狐仙。甩甩头,他轻轻否定了心中光怪陆离的想法,继续向前走去。这后花园中心有一片水,他想到那里吹吹夜风,静一静。
可还没走几步,身后树丛又发出了窸窣响动。他以为是那孟大家去而复返,忙回过身去,却见一少年男子拖着步子从小径中走了出来。光线暗,他形容瘦削,宽大的衣服几乎是挂在骨架上,又低着头,乍一看活像幽魂一般。凌萧心下一惊,再定睛一看,见竟是段锦澜。仅他一人,身边一个随从都没带。
但说是段锦澜,但眼前这个,与一月前他登高时见到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昏黄的灯火下,他的脸色极为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尤其眼下两道青黑,直如被吸干了精气一般。他见凌萧停下,便径直走到他跟前,还没等凌萧开口,便双膝一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