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一队马车,四匹健马前头开路,中间两辆马车,最后押队的两名骑士与十几名江湖汉子。
非常标准的转运押解的队伍,看上去就不好惹。叶云生见了,双眼闪闪发亮,终于等到了,他似乎确信就是他们。
只要有了西施乳,阿谭就能好起来!
叶云生从草堆上站起身子,僵硬的躯体有些不受控制,随着一口气息入内,明光照神守运转开来,体内的寒气如同雪入沸水,一瞬间尽皆消融。他浑身燥热起来,下一刻,便迎着马队正面撞了上去,甚至连一点偷袭的意思都没有,干脆利落地冲撞,挥掌,毫无保留的内劲喷涌!
健壮的西南马先遭了秧,此马虽是体小个矮,但脚力颇佳,驮运一流。可是,在叶云生的掌劲喷吐下,却翻身倒地,在雨水泥泞中挣扎嘶鸣。
马背上的骑士拔剑跃去,四把长剑各有所指,看方位竟是四象剑阵。
叶云生冲入阵中,一手拉住其中一人手腕,带着长剑转动,挡下其余三人剑招,只转动这一过程,所捏之人的手腕到手肘已是寸寸骨裂,手臂软软地垂下了,“啊啊啊啊啊!”此人一阵惨叫声里,剑已转到了叶云生的手中。
此剑是汉长剑,延用古秦的剑样,柄短剑长,剑脊狭窄,对使剑之人的腕力、剑技要求甚高,不似当下所流行的剑式,缺了一份柔韧,可说是真正的刚锐易折。
剑到了叶云生手里,他腕上抖出一朵剑花,顷刻间已将失剑者咽喉划断。再二,再三,这剑花清清楚楚地盛开,偏偏另外三人挡无法挡,退无可退,三人肚破肠流,陪同失剑者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前边胜负分得太快,后边的人自是更为小心谨慎,不敢上前。
叶云生冲过马车,劲布剑身,如同霹雳一般地斩断了车辕。马车少了车辕,马往前走,车停了下来,前边断开的车把子失了重心,斜拄在地上。车里的人被颠出车厢,叶云生顺手带剑抹过去,就是两条人命,他甚至看也不看一眼死在剑下之人是何模样。
这个时候,再是反应慢的也有了准备,后边押队的两名骑士翻身下马,十余名江湖汉子也冲上前来,正好将叶云生与第二辆马车隔开。
这辆马车里没有人,叶云生相信他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双眼从拦住他的人身上扫过。似乎有些不对劲。
刚才的四象剑阵在他心里转了一转,他来不及多想,因为不知道这些年江湖上的变故,不过还是有些奇怪——江南那儿,什么时候也流行四象剑阵了,不应该都是小两仪混三才的吗?一般来说剑阵皆是门派的基础阵法,江湖帮会少有操练的,学徒们自小在门派中从走位、配合开始慢慢练习,到后来组成剑阵。中间花费的工夫经年累月,绝非短期可成。
叶云生自那一夜大彻大悟之后,还未与人斗过,今番一出手,便是无人可挡之势。但不能说这些人太弱,就拿前边他突然冲撞马队,四名骑士的应对来说,都在第一时间,并在出剑时就自觉组合成了四象剑阵,这般身手意识,绝非普通江湖人物。
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两名骑士挥剑攻来,还是四象剑阵的步位,后边的江湖汉子棍棒刀枪,倒是杂乱得紧。
江湖上的事情,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当双方都拿上了兵器,就只是生死之间的事情了。叶云生摒弃杂念,气沉丹田,对手出什么招式似想未想,与以往算尽变招后手不同,他仿佛放任自流,又好似眼前所有的兵器划动的轨迹都已默然于心。
他手中的剑避开了这些挥舞在空中的轨迹,挑开一朵鲜血染红的花,两朵,三朵……十余名江湖汉子转眼就死了六人。
两名骑士的剑招沉稳,似乎是五台山太乙剑派的正乾破邪剑法。此剑法最是大开大合,不忌对手角度刁钻或是剑势诡邪。乃是太乙剑派组成剑阵不可或缺之剑法,以正,势,力,合,四字诀守不败地,取胜势。
这两人剑招配合按说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一人轻易击败,可偏偏此刻的叶云生,眼中已经没有对手,再是稳妥不败的剑招,在他的剑下也满是破绽。
他引得两人剑招前后互相接应,使稳使尽,再一剑突然袭出,刺中一人咽喉,并托剑而走,划开对方喉管。自己转到另一人身后,等这人急匆匆回身挑剑,便转手舞了个剑花,银光闪闪,两剑交错,随后,轻轻松松地在对方的两肩划过。
这人痛呼出声,可肩窝中剑,双手俱废,只眼睁睁看着叶云生挺剑刺入自身胸膛,一股平静而又残暴的内劲随剑身涌入开来。这人只感到好像体内有什么东西炸裂爆碎,随即失去了意识。
一队江湖人,地位自有高下,这两名骑士明显是上位之人,余下几人一见这两位俱都死了,发出哄声,就要逃散而去。可叶云生手里的长剑如风卷残云,快且精准,一人一剑,竟在眨眼间就结束了战斗,无一人活命。
官道上堆满了尸体,血流遍地——细雨冲刷下,血水更是肆意流淌,道不尽的残忍血腥。
叶云生丢下手里的长剑,拉开了第二辆马车的车帘,寻找藏在车中的西施乳。
…………
屋檐下边,隔着雨帘,阿雨拿着一柄木剑在捏剑诀,嘴里还数着数儿。江瘦花在边上陪着她,手里捧着一把炒米,加了糖,香香甜甜的气味,十分勾人。
“再有两个一百,就给你吃。坚持!”
“二娘,你直接给我吃嘛!”
“不行哦。说好练八百下的。”
两人在那儿争着呢,院门被推开,一名模样甚是年轻的男子,撑着一把蜡白细杆浅绿色油纸伞,穿着青色的宽袖直裰,头戴白色东坡巾,自顾自走了进来。
江瘦花见这人窄脸短眉,圆眼粗鼻,薄唇八字胡,未曾相识,怕是叶云生的友人,便问道:“来者何人?”
这人向屋里张望了一眼,对她说道:“江湖朋友都喊我老李。”
“原来是圣手老李,奴家燕归来。”
如此江湖中传奇一般的名号,也引得圣手老李侧目,当下行了一礼,说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归来。想不到能见着活生生的江湖传奇,老李我真乃三生有幸!”
“神医莫要客气……此来可是找叶云生?”
“正是。”
“你怎这时候来?”
老李本就溜圆的双眼瞪大了像两枚铜钱,问道:“我现在不能来?”
“叶大哥赴城外劫西施乳,你不知道?”
“怪哉!莫非我应该知道?”
“咦?他今早亲口对我说,昨天是你透露消息与他——今日有人带西施乳要过长安!”“滑稽,我怎不知道我跟叶云生说过此事?西施乳为何要过长安?”
江瘦花面色僵硬,被老李问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绪了。
“叶大哥说,你收到风声,天上人间派人带了西施乳,赶往开封,要献给一位娘娘。”
老李眨巴着眼睛,怀疑似得盯着江瘦花,问道:“你可知天上人间在何地?”
“江宁。”
“江宁到开封,需要过长安吗?”
“这……”江瘦花心里已乱,从江宁出发,向北至开封,为何要往西绕到长安?
“这位娘子,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诓骗于我?叶云生虽然颓丧了些,但到底是个老江湖,怎会相信这般荒谬言论?或者是叶云生在骗你?”
“我……”她本就是沉寂寡言的性子,遇上这种情况,更是说不出话来。
两人一番对话,站在江瘦花身边的阿雨依然捏着剑诀,小声地数着数儿。老李沉下脸,也不等她解释,走进了屋子里。病人住久的屋子都会有窒闷或是恶臭,他闻到臭味并不意外,打量屋中摆设俱都正常,不由得稍稍放下心来,朝床上看去,谭小娘子背对着他侧身而睡。他行医日久,早无顾忌,走到床边抬起阿谭的手臂就要把脉,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叶云生的婆娘,手臂的触感肿胀,冰冷,松软。老李下意识就得出了结论:她早已死了!
圣手老李有些狼狈的,不敢置信的,愤怒地走出屋子,而江瘦花正看着他,艳美的脸上表情一样的难看。
“什么意思?”他看了看江瘦花,又看了眼阿雨。“叶云生连人是死是活都看不出来?”
江瘦花张了张嘴,还是沉默下来。
老李暴躁起来,怒道:“人都死了好几天,他昨天居然还要我来看看情况,还问我西施乳有没有消息,还说最近有些好转了,这是好转了?”
“他是不是疯了?”
他开始还在生气的,可发泄地骂了一通,却流露出哀伤的神情,为他的朋友感到可怜,可悲。
阿雨抱住了江瘦花,小小的孩儿,刚好将满是泪水鼻涕的脸蛋埋进她柔软的小腹。声音是那么的绝望,却又是如此的天真,阿雨说:“娘死了?我不要娘死……我是不是没有娘了?我怎么这么倒霉,我以后就是没有娘的孩子了!”
如果,叶云生在这儿,听了阿雨的话,或许会笑起来,小家伙实在是太可爱了。
江瘦花却笑不出来。
“他可能,只是不愿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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