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宋家庄已陷入一片悲戚之中,村中男女老少纷纷到公主灵堂去悼念。
一秤金在城中惊闻这消息也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看到公主灵堂才一下拜倒在地哭得接不上气来。
沈易先倒是很克制,一直坚持到傍晚,公主逝去的消息甚至传到了宋家庄之外。
天快摸黑时,来了一位僧人,一入庄门受到守军盘问,守兵官长仔细一看来人,立即放行。
来人非是别人,正是剃度出家的混天霸,沈易先得到消息后,忙出去迎接。
“李先锋,您终于肯回来了,可惜你晚来一步,公主她……”
说到此处,沈易先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想拉住混天霸的双手,不想他的一只衣袖空空荡荡。
看到沈易先一脸惊讶和痛惜神色,那混天霸面色平和,双手合什道“阿弥托佛,老纳法号一嗔,红尘与我已无缘!”
说罢他抬起那空荡荡的衣袖,淡淡笑了一下,“佛曰,舍得,舍得,老纳学佛祖以身饲虎,不想那怪物只要了我一臂便去了!”
沈易先大张着嘴,惊得说不出话来,止不过几月未见,这混天霸简直判若两人。
眼前的混天霸心如死灰,面色沧桑,脚上一双芒鞋已洞穿了好几个破洞,身上的僧服也补丁落补丁。
沈易先一时心中百感交集,万千言语到了嘴边也止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混天霸进了灵堂,先给公主上了一柱香,唱颂了一段炉香赞,郎声道,
“公主娘娘香魂且慢走,请听老纳我细说根由,师傅说我与你还有一段尘缘未了,此番前来,特来肋你一臂之力,以脱困厄!”
说罢,又念颂开了地藏经,直听得沈易先连打瞌睡,他怎么也难想到混天霸这一行遭遇了什么。
祭奠完公主,上了楼,大家分宾主落座,沈易先几月未见他,也是十分挂念他,本想多问他几句有关他的近况,却未曾想他一上来紧闭双眼。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沈易先问道“大师傅一别数月,你是怎么过得呀!”
混天霸口念佛号“止呼吸尔!”
这一句顶得沈易先差点背过气去,真想把他拽起来暴打一顿,没招,只好又继续问道“你胳膊怎么回事呀?”
混天霸终于睁开了双眼,“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原来混天霸从宋家庄离开后,正巧遇到了在外云游的大悲寺主持一戒大师。
二人一僧一匪相谈甚欢,极为投缘,一戒大师收了混天霸为弟子,见他虽匪气难改却天性聪慧,且至情至性,甚是喜爱。
只不过他平日常发牢骚,就给他规定一天只准发一次牢骚,所以给他起了个法号,一嗔。
话说两人结伴出了凤灵城向北行走至一个地名叫风声峡的地方,此处两边峡谷高耸,大江从峡谷处奔流呼啸而过。
二人要过河,河上只有一座吊桥,被狂风撕扯左右狂摆,似风中落叶,桥面铺设的木板缺损,残破,下面就要狂怒的江水。
两人见多识广,生性豁达,再加上一身武功修为,自是沒把这桥放在眼里。
两人走在桥上任凭恶浪滔天,狂风肆虐,仍然镇定自若,谈笑风生。
两人走到桥中间时,一戒大师突然停了下来,混天霸不解其意,只见师傅搖手向他一摆,示意他不要作声。
只见师傅手又向下一指,混天霸不看还好,一看桥下似有东西一直尾随他们。
他透过桥板缝隙处一看,只见那东西似人非人,浑身漆黑,长发乱作一团。
大概有七八岁孩子那么大,爬到他的脚下,透过桥板残缺处只是对他一瞥,直吓得魂飞天外。
那人的眼大如铜铃,金黄眼眸,脸上无一丝表情,空洞,无情。
这眼神他太熟悉了,正是宋家庄遇到恶妖,他忙去拉师傅快跑,师傅却摇手一摆道“佛讲个缘字,在这儿才找到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混天霸简直不敢想象,一戒大师四处寻访的人竟是一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师傅,这妖怪我见过他,他可吃了不少人呢!”
“一嗔,他不是妖怪,他是阿修罗,他是大皇子!”一戒大师淡淡的说了一句。
“师傅,我见过他!”
“他的心尚在迷失!”
说罢,一戒大师大喊了一声道“孽畜,还不露出本形!”只见一戒大师脚一跺,桥板碎裂。
那阿修罗翻身上桥,双手执斧就剁向了一戒大师,大师在桥上辗转腾挪,与阿修罗斗在一处。
混天霸见师傅手无兵刃,便也加入战团,两人斗那阿修罗,丝毫占不到便宜,最后师傅被阿修罗一斧砍中。
混天霸一刀狠狠砍向那阿修罗,哪曾想如砍在山石之上,直震得他虎口发麻。
那阿修罗转身就要对付他,却被一戒大师死死抱住,大声喊道“大皇子!”
只见那阿修罗渐渐顿住身形,只觉得这称呼在记忆的某个深处,一戒大师趁他发怔之时,拼命跃起,在他头上套进了一玉坠。
那玉坠说来也怪初时碧绿,被阿修罗这么一戴,立时变得漆黑如墨。
阿修罗戴上这坠以后立刻变得不那么狂暴,无神的大眼立刻从深处泛起华彩,渐渐有了神智。
可是他依然对血有发自心底的渴望,见了大师傅后背伤口汨汩流出的血液,依然控制不住,喉咙深处一阵低声咆哮。
混天霸立即举刀又砍,可一戒大师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别过来,你过来也是死!就让他吃了我!”
“什么?”混天霸听到一戒大师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年前的一场饥荒让贫僧离乡逃难,几致饿死京都街头,幸得先皇后去大悲寺上香时救了我一命,如今该还给她了!”
混天霸想不通这两者有什么联系,还要上前,却又听师傅说道“这个阿修罗乃是先皇后的儿子死后所变!”
混天霸一下惊得合不拢嘴,眼前这个矮小身形的妖怪竟是公主娘娘的亲哥哥。
一戒大师已闭目等死,喃喃说道“他沉沦魔道,唯有得道的高僧佛骨才能让他恢复人性,思来想去,唯有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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