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嬷嬷似乎也看出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眼见皇后转回头来,以一种少有的和蔼面对她。
“你我相伴十数年,一路风霜刀剑,实属不易,这是我一点心意,望你收下!”
见皇后从厢柜中取出一只箱子,交给她,柔嬷嬷一下跪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接。
“皇后,您这是怎么了,一出接一出,您可不能吓老奴啊!”
柔嬷嬷说着话就眼泪就流了下来,双眼泛红,皇后当即心下不忍,连忙去搀扶,可柔嬷嬷并不起身,反而抓住皇后的手,又说道:“小姐,先允老奴提起这旧时称呼!”
皇后乍听这称呼,倍觉亲近,好似往日闺阁的日子如在昨天,历历在目,便连忙点头应允。
“老奴我入你苏家门已三四十年,我可是看的你长大,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奴膝下无子,待你就当亲女儿看啊!”
说出这话后,柔嬷嬷嚎啕大哭,皇后也百感交集,四十年来,眼看她青丝变白发,四十年来,壮健直板的腰身如今佝偻下来,四十年来,岁月如刀,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
“我知你怎么也迈不过宪儿这道坎,可是,小姐,这日子总还得往前过呀,想想,还有乐儿啊!”
“你先起来”皇后往起扶她。
“我不起来,您这一出挨一出,莫不是……”
皇后打断了她,解释道:“我不会走绝路,佛也不允,我还有托于你”
“什么?”柔嬷嬷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唉,眼见大厦将倾,他,李建真与我苏琴儿毕竟夫妻一场,我从今日起将闭关三月,为他在佛前诵经,好消减些他的罪业,也不枉他对我一场爱恋吧”
皇后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出这番话语,一下让柔嬷嬷陷入了困惑之中。
“什么大厦,什么罪业”
“你无须明白,也无须探究,那一箱珠宝首饰与我这槛内人,已无甚用处,倒不如给了你,将来也好未雨绸缪。”
柔嬷嬷打开箱盖,只见一箱珠玉黄金,烁烁其华,登时发愣。
又听皇后道,“生前枉费心千万,死后空持手一双。悲欢离合朝朝闹,寿夭穷通日日忙。休得争强来斗胜,百年浑同戏文场。顷刻一声锣鼓歇,不知何处是家乡”。
“你去吧,门外自有人接引你,只求你一件事,它日,乐儿求到你门下,看在主仆一场情分上,收留则个”
言毕,皇后如老僧入定,木鱼声起,任柔嬷嬷百般哀求,也不睁眼,最后柔嬷嬷被人拖离,接引走了。
门被关上那一刻,皇后睁开了眼,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心道,乐儿,以后的路,恕母后不能陪你左右了,你要坚强啊!
齐王府
六月的天气,燠热异常,暑气袭来,汗透衣衫,此时已金乌西沉,暮合四野。
然而齐王已在这廊下静坐了一天,夫人几次催促回屋以避暑气,都置之不理,无法,只得在这廊下堆了好些冰块,怕他中暑。
此时的齐王手拿着那封密信已读了好多遍,还是不敢置信其中的内容。
“齐王殿下,大军将于十日后奉命到达驻地,宋家庄,五月以来,大雨连连,道路泥泞,河水暴涨,迟滞了行军日程,还请责罚!
大军昨日驻营时,主将,方雨桐,在林中打猎,遭人暗杀,卑职方雨诺将刺客拿获,严刑拷问下,刺客供认,北衙镇抚司下属,金吾卫,受上司指使奉命刺杀我哥哥,我兄弟二人从未做过违法之事,还望殿下为我的大哥讨个公道”
副将:方雨诺
顿首百拜
泣血呈怨
这哪是针对你们,这分明是折我大将,损我羽翼,北衙镇抚司受皇帝直接指使,数年来,韬光养晦,不问政事,牵鹰斗犬,只求当个糊涂王爷,安稳度日,如今真的成了奢望!
李建真,哥哥啊,您还是不放心我啊,非要我全家如二哥一般下场,您才放心啊,我可是你亲弟弟呀!
也好,既然你不念及兄弟情谊,我也没什么顾忌了。
傍晚,落日的余晖,照在那庭院中高大的梧桐树上,一朵五角如人手掌状的梧桐叶随微风吹落,金色的夕阳洒在其上,仿佛沐在一片熔金之中。
在这熔金的光华中,浮现出一幕往事,“弟弟,将来大哥我若当了皇帝,就将这梧桐叶状的齐地封予你,永不相夺”!
说这话时,大哥不过十五岁,却踌躇满志。
当时十岁的他听在耳中,十分受用,当即倒身下拜,口中连呼:“谢吾皇赐地之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哥俩一齐捧腹大笑,笑声回荡在梧桐树林上空,任大风吹过,言犹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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