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洒进屋里时,重俊从梦中醒来,昨夜喝了不少酒,以至于头略微有点疼,然而回忆起与绮萱相处的甜蜜片段,又深恨美梦太短,他不想就此起床,而是在床上又磨蹭了一盏茶工夫,才终于披衣下床,洗漱了一番后立刻吩咐小厮进来,说:“去把韩澈叫来。”
片刻,韩澈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重俊道:“昨晚本王去瑶华宫了,里面果然有个赌坊,本王还去过了一把瘾。”韩澈哦了一声,追问道:“可有什么收获?”重俊缓缓踱着步,说:“本王能确定的是,这个瑶华宫一定与刘太傅脱不了干系,因此无人敢惹,前些天莫名丢掉性命的刑部给事中崔浩,估计也是因为得罪了刘太傅,才被灭了口的。”
韩澈沉吟了一会儿,道:“这几年,刘太傅在朝中党同伐异,他究竟要做什么?”重俊冷哼一声:“为了尽快扶持李皇后的儿子登基,他好掌控大权。”韩澈愣了一下,说:“据属下所知,刘太傅跟李皇后的长兄李肆业一直不睦,在朝中也经常对着干。”“那是做给外人看的,”重俊微微一笑,道:“对了,你今天抽空去一趟玄都观,拜访一下玄清子道长,就说丸药快用完了,再讨些回来。”
韩澈答应了一声,却不立刻就走,而是站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重俊奇怪地上下打量着韩澈,问:“怎么,有事要说?”韩澈吭哧了半天,吞吞吐吐道:“回王爷,我、我今天有事……”重俊更加惊讶,不过他已经从韩澈那张微红的脸上看出了些端倪,遂道:“好吧,那今天本王自己去。”
玄都观乃是北唐最大的一处道教场所,北唐信奉佛教,所以真正出名的道观只此一间。重俊是在五年前,才跟玄都观的玄清子道长相识的,起初相识是因为对弈结缘,后来重俊又拜访了几次道观,两人的关系才逐渐深厚。
玄清子年纪在六十上下,须发皆白而面色红润,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重俊随着小童子走进道观时,玄清子从里面迎了出来,打了个稽首:“贫道早就算到你今天会来,所以特意备好清茶、摆上棋子,以待王爷。”
重俊回了一礼,笑道:“道长莫非能掐会算?”玄清子捋了捋长髯,回答:“今早喜鹊在枝头叫,必有贵客到,所以贫道亲自洒扫庭院、焚香煮茶,想不到果然王爷就来了。”重俊哈哈一笑,遂与玄清子相携着手,一同进了净室。
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对弈,真可谓闲落棋子敲棋枰。重俊轻轻落下一子:“道长焚的是什么香,闻着竟让人神清气爽?”玄清子说:“此乃梵香,有极强的安神作用,王爷若喜欢,待会儿可带点回去。”重俊微微一笑:“本王无官一身轻,天天吃得好睡得好,用不着这东西,倒是你上回进的那些丸药,本王转赠给皇上,皇上服用后身体大有改观,道长若还有,可再许我些。”
玄清子沉吟片刻,微微叹息道:“世人皆欲念丛生,殊不知,越是明媚鲜艳的花,越是含着剧毒,此为饮鸩止渴。”重俊从棋枰上拈起几颗棋子,悉数丢进了棋碗中,说:“世人的确欲念丛生,可是若无欲念,则世事平淡无奇,道长是出世之人,哪能明白我等凡夫俗子的执念?”
玄清子哈哈一笑,又下了一子,续道:“想必王爷也是有执念的人,且说来听听,看看老道是否可以帮助解惑。”重俊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本王自从被褫夺兵权后,这些年也渐渐想通了,索性纵情山水间,做个知足常乐的凡人,就算心里还有执念,也早已放下了。”玄清子抬起头,两道寿眉耸了耸,冷冷道:“贫道待王爷真心实意,没想到王爷却对老道处处提防,这样的对弈还有何意思。”说完,竟用袖子将棋子拂落。重俊见玄清子真的生气了,忙起身一揖,说:“道长息怒,并非本王有意矫情,只是本王还未有打算。”
玄清子哼了一声,起身去续了茶水:“以王爷的才干,早晚将是这天下之主,此事打算宜早不宜晚,何况依贫道之见,王爷从未死心,否则怎会一再跟老道讨要丸药进献皇上?”重俊无话可说,只听玄清子停了停又说:“贫道虽是出世之人,却有幸跟王爷成为莫逆之交,这几年来,你我彼此惺惺相惜,贫道是王爷绝对放心可托付真心之人,在关键时刻也甘愿助王爷一臂之力。”
重俊不由大为感动,叹道:“若真有那一天,本王定当尊道长为国师,重修道观,将道教奉为国教。”玄清子展颜一笑,说:“贫道在此先谢过王爷了,只盼着有朝一日,能一语成谶。”说着,走到墙角的木柜子前,打开柜子门,从里面取出一只匣子,小心捧到重俊面前:“这是贫道道前几天刚炼成的丹药,这次的药效比上次的强十倍,老道还特意在其中加了些能致幻的蓬草,只要服用之人受到一定刺激,再兼服用此丸药,必定会脑子里产生很多幻想,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此时甘露殿中,文襄帝宇文植正跟几个心腹大臣讨论国事。当讨论告一段落时,宇文植咳嗽了一声,话锋一转,道:“朕年事已高,近来时时感到精神不济,是时候为国确立一个皇嗣,不知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意见?”话音刚落,太傅刘思之就接口说:“启禀皇上,皇上有两位皇子,长子乃皇后所出,是正儿八经的嫡子,根据宇文氏先祖立嫡立长的规矩,皇长子元轸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刘思之说完,底下有好几个附和的声音,宇文植将目光转移到未开口的内阁阁臣何进身上,温和地问:“何爱卿,你的看法呢?”
何进慌忙一揖,回答道:“回皇上话,此乃皇上家事,臣不便置喙。”宇文植目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赞许,随后对刘思之说:“太傅此言不错,朕也正有此意,不过元轸毕竟年轻,经验、历练皆不足,朕打算由你再为元轸授两年课,内阁的事你就暂时不要管了。”刘思之闻言一惊,可是嘴上不便再反驳,只好躬身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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